唯一讓姒照有些遺憾的就是,李澈雖然目光短淺,性格狂妄,卻對妹妹十分愛護,彆說是重金求娶,哪怕是稍稍露出些垂涎苗頭來,都會被這位新晉禹師毫不猶豫地狠狠教訓。
莫說送妹入宮,就是長驍侯也折了戟,很是勸退了一批人。
李澈封了王,李凝也被擇日封了郡主之位,封號靜寧,她最開始出現在人前時又黃又瘦,很不符合大夏白皙勻稱的審美觀,住進王府之後好生將養了一陣,日漸豐盈起來,倒是漸漸顯露出了美色鋒芒,最難得的是,大夏女子以端莊賢淑為美德,這位貧家出身的李郡主卻百無禁忌,不止跟著自家兄長出入各種宴會,性情更是活潑開朗,很是得了一批見慣賢淑閨秀的貴胄青眼。
但這些青眼沒什麼用,就是把眼珠子瞪紅了,人也到不了手裡,光給看看而已。
李澈這些日子並沒有閒著,不出去赴宴的時候,他就在鼓搗各種上古書籍和史書,並且搜羅了一大批大夏民間傳聞的故事,花了不少時間將這些資料整理歸類,李凝有時也幫著一起,隻是一直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如此忙活了小半個月,望著滿架藏書和滿桌名錄,李澈這才長出一口氣,對麵露不解之色的李凝說道:“我從很早之前就在懷疑,我們去過的那些世界為什麼有的上下承襲,有的風俗接近,曆史卻迥然不同,最重要的是……這些世界的地貌地形幾乎是一致的。”
李凝愣了愣,她喜愛遊曆,對這些也是司空見慣了,卻從沒像李澈這樣深究,說起來,確實是有一點奇怪的。
李澈把一本《萬國紀》展開,又將自己在上個世界臨摹而來的《山海經》放在旁邊,說道:“《萬國紀》中記載的地圖和《山海經》中的地貌幾乎重疊,但個中有許多差異之處,比如《萬國紀》中記載的東荒異獸在此方世界之中並不存在,卻在《山海經》中有記載,《山海經》裡的須彌山在《萬國紀》中有記載,並且確實存在。”
李凝仔細對比了一下,發現其中有不少吻合之處,而單獨一書中有矛盾的地方,卻都能在另外一本中補全。
李澈又將一疊神像一一攤開,指著最上麵的一尊三目神將說道:“這些世界裡,對於神佛的記載更是相近,其中這位三目神將,幾乎每個世界都有人祭拜,雖然司職有些出入,但名姓,長相,出身來曆,卻都驚人吻合。”
李澈指的三目神將名為楊戩,在所有的神話記載中都是仙子和凡人私生之子,額心生有天目,又稱二郎神。
不過在很多記載裡,這楊戩的生母有時是玉帝親妹,身份不凡,有時是瑤池小仙,侍女之流,沒個定論,倒更像是佐證了李澈的想法,畢竟仙界之事,傳來傳去變了味道才符合流言傳播的軌跡。
李凝的眉心蹙起,問道:“所以我們去過的那些世界,很有可能是同一個,甚至就是大夏,隻是……”
對於那些迥異的曆史進程和風俗人情,還有她想不出來有什麼解釋。
李澈並不覺得李凝笨,他也沒有賣關子的意思,拍了拍李凝的頭,低聲吐露天機:“《奇人誌》中記載,一千四百年前,大夏名相鬆應臣晚年瘋癲,曾言天有量劫,一量劫五萬元會,一元十二會,一會一萬八百年,人在劫中,一劫一輪回,天翻地覆,大夏已是第四量劫。”
李凝陡然一驚。
李澈慢慢地說道:“人在劫中,說明也可脫劫,那些世界地形地貌雖有不小變化,仔細梳理起來,倒像是從山川層起漸趨平坦,正如大荒漸平,以山川地貌為基準,大夏更為崎嶇,也更接近《山海經》中記載的上古地界,我覺得,我們可能是在無意識中脫劫而出,去了未來的量劫。”
李凝被震撼得一時無言。
李澈見李凝臉色蒼白的模樣,輕聲歎了一口氣,說道:“人力有儘頭,我也不知我說的對不對,但這是最合理的解釋,更重要的是,假如我們當真是去了未來的量劫,那這一世大夏,就該是我們最後一個輪回了。”
一切都將步回正軌。
李凝起初十分震驚,但在李澈溫和且平靜的敘說下漸漸放鬆了下來,說到底億年為計的量劫對她來說並無意義,多活了那麼多年,本就該到了終結的時候。
她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原來不是他們作古,而是她對他們來說,本是上個量劫,幾十億年前的上古之人了。
李澈輕輕地把李凝抱進懷裡,拍了拍她的脊背,說道:“生死有定,我會陪著你到最後。”
李凝抱緊了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