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嬰靈智極高,在李王府時便是人人稱奇,出了王府,外人一見它脖頸上的鐵牌,反倒不覺奇怪。
畢竟禹師除了引雷,還有一個同樣重要的技能是馭獸,姚王府看門的獅子還能分辨來客身份呢,更何況猴子這種動物在常人看來,本就該比獅虎豹之類聰明得多。
猴嬰誕生不到一個月,就已經長齊了一身猴毛,個頭也長到和成年公猴一般大小,它猴子心性,不怎麼願意待在王府裡,時常在元京城閒逛。
猴嬰不大明白人言,倒也有自己的法子,進了酒樓之後四處轉悠,拉著酒樓小二的衣角,看到想吃的菜就伸出爪子指一指,然後吱上一聲,點了十來樣菜,猴嬰便心滿意足地坐下來等著上菜。
它是有一筆積蓄的。
父親的地位雖然很低,但顯然比較受寵,每次它要出門,都會有下仆送來錢袋,看彆人用過幾次,猴嬰也就學會了,甚至能夠對上大致的金額。
十來樣菜沒過一會兒就上齊了,猴嬰吃了個半飽,麵前忽然坐下一個人來。
猴嬰頭也不抬,吱了一聲。
對麵那人沒說話,也沒有動猴嬰的菜,隻是用一雙神光湛湛的眸子看著它。
猴嬰隻好放下筷子,看向來人。
這人猴嬰是有印象的,嚴格來說並不能算是個人,它出生那日目中金光射衝鬥府,直入雲霄,驚住天帝,目光回轉間瞅見不少天界神仙,隻是那日見,這人額上還有一隻眼,如今下了人間,便把第三目遮掩了起來。
猴嬰還待再吱,來人並不和它廢話,抬手一點猴嬰眉心,便如一道清流入識海,猴嬰張了張嘴,發覺自己喉間橫骨已化,腦海裡也多出千餘種語言來,它還沒開口,麵前那人便自我介紹道:“我姓楊,名戩,你可喚我兄長。”
猴嬰不信,它想了想,便從龐大的識海中找到楊戩使用的語言,開口說道:“你不是我兄長。”
楊戩搖搖頭,說道:“可算,也可不算,我與你血緣極淺,但這隻天目是昔年女媧娘娘補天遺落之石所化,和你出自同源,你如果不願意叫我兄長,就叫我……”
“三隻眼!”
楊戩話音未落,猴嬰便高高興興地叫道。
楊戩麵無表情,猴嬰卻不怕他,也是楊戩自己點破,猴嬰才發覺這人雖然並不順眼,可那遮掩起來的第三隻眼卻是怎麼看怎麼親切。
猴嬰的態度很明顯,它不以楊戩本人為意,卻很喜歡他的天目,楊戩並不在意這個,抬手一揮便在身側布下障眼法,將天目暴露在猴嬰麵前。
猴嬰越發高興起來,甚至對著楊戩的天目,猴裡猴氣地叫了一聲大哥。
楊戩抿了抿唇,等到猴嬰發完猴瘋,這才開口說道:“我這裡有一份鎮元子大神的薦書給你,再過五日,菩提道祖收徒,你到時心中默念一聲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便可前去一試,道祖若不收你,去東城的真君廟尋我。”
說完,他便又是一點猴嬰眉心,和先前的點化人言不同,這一點倒像是把什麼東西硬生生塞進了猴嬰的腦海裡,想來便是那一份薦書了。
猴嬰揉了揉眉心,剛要嚷嚷,楊戩便消失不見了。
猴嬰左右看了看,發覺沒人對楊戩的來去無蹤發出異議,顯然是仙家障眼法,它也不再多想,繼續吃起飯來。
自然也沒把楊戩的話當成一回事。
對於一隻剛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小猴嬰來說,它不明白拜師的好處,反倒很明白拜師的壞處。
安能摧眉折腰事師父,使猴不得開心顏。
然而楊戩也沒有相信一隻猴子自覺的意思,從酒樓離開之後,他猶豫了一下,換了身元京貴胄的打扮,登了李王府的門。
這些日子登門拜訪李澈的人很少。
李澈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進門的年輕人,他長相極為俊美,眉眼間隱隱有些憂色,見到他的神情也和一般人不同,沒有第一次見麵的生疏,開口便道:“一彆多年,我和前輩本沒有話講,但如今情況生變,前輩如今身在劫中,我也不多言,那隻石猴乃女媧遺物所化,天慧極高,若能拜一位大能者為師,不出千年就能成器,到時也可庇護母親渡劫,還請前輩向它闡明利害,不要耽誤了。”
李澈沒問什麼劫不劫,前輩不前輩的,想了一下,說道:“雖不明白前因後果,但公子口中的母親,應是舍妹?”
楊戩眉眼微垂,說道:“前輩何必多問,今生一過,來世就忘,我要那石猴拜師學藝,不過是未雨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