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氏哈哈一笑,旁邊的老趙頭幫兒子解了圍,笑著說道:“行啦,你也彆老是折騰孩子,阿福現在可是正經的讀書人了,他可是考了第一名,聽說縣試考了第一名,縣官還會給賞銀呢,不過今年縣官似乎很忙,也沒說要見見考生們。”
老陳氏想到了那些衙役的話,忍不住說道:“八成是因為那大槐村的事情,這才讓縣太爺見一見考生的時間都沒了,哎,你說這人確實是畜生不如,害死了爹娘不說,還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現在還害了咱家阿福喜事兒都沒有那麼熱鬨了。”
老趙頭的意見跟老陳氏完全一致,一起罵道:“可不是嗎,你說這人能把爹娘都餓死,可見是個十惡不赦的,能有這樣的人,我看大槐村整個村子也不怎麼樣,這要是在咱們村,村長能不管?族長能不管?”
老陳氏還低聲說道:“要我說,就是大槐村那邊的風氣不好,咱們村那個老何家的媳婦你知道,也是大槐村來的,聽說整天跟婆婆頂嘴,在家裡頭好吃懶做的,可見大槐村出來的姑娘也不怎麼樣,哎,這次看她還敢不敢作。”
雖說因為大槐村的事情敗壞了氣氛,但老趙頭和老陳氏還是覺得,自家孩子順利的考過了縣試得熱鬨熱鬨,就算不擺流水席,至少也得自家人吃頓飯。
最後還是趙九福把他們攔下了,還勸道:“爹,娘,再有兩個月我就得繼續考府試,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在家裡頭多看一會兒書,免得分了心。”
他這麼一說,老趙頭先答應了:“說得對,什麼都不如讀書重要。”
老陳氏還有些惋惜,老趙頭卻勸道:“孩子他娘,大槐村的事情剛剛出來,咱們就在家裡頭熱鬨的話難免讓人說嘴,再說了,前些日子阿福考過了幾場,家裡頭就人來人往的,這要是知道他已經考過了縣試,那還不得把咱們家的門檻兒踩壞了。”
老陳氏一琢磨也對,吃飯哪有自家孩子的前程重要,於是也就答應了下來。
也是大槐村出的這事兒太巧了,正好跟縣試的時間撞上了,不說縣太爺沒心思跟這群考生見麵嘮嗑,就是村裡人也沒心思來管趙九福是不是考過了。
大槐村的事情產生的影響比趙九福想的還要大,一般來說禮法在鄉村的影響力並不如大家族那麼大,這其中有農人生存困難的緣故,畢竟你連肚子都吃不飽的時候,什麼禮法都是虛無,鄉下人家不善待父母的並不少見。
他們陳家村還算是好的,至少從未聽說有兒子媳婦敢打罵爹娘,但生活中小的磕磕碰碰並不少見,就是老陳氏口中那個大槐村嫁過來的媳婦,跟她婆婆兩個人當庭對罵的事情也發生過,那時候還是村長出麵狠狠罵了那媳婦一頓。
且不提千古難題婆媳關係,大槐村的事情一出,似乎所有人一夕之間都變成了孝子賢婦,有些人膽子小了一些,在爹娘麵前都不敢大聲說話了,實在是有些矯正過妄。
就是那個出生大槐村的媳婦也遭了罪,原先她敢大聲跟婆婆對罵,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出,甚至有一次她婆婆故意拿著棍子抽打她後背,也沒看見她回手。
這其中的緣故就有些說不清了,一來是她娘家也遭了罪,父母兄弟都挨了棍子,據說現在還下不了地,二來也是心中害怕,當初她仗著娘家兄弟多,一進門又生了兩個兒子,又能把丈夫管的服服帖帖的,對婆婆確實是不大恭敬。
這些事情趙九福是不知的,他一心一意在家讀書,隻是偶爾覺得自家二嫂是不是來的忒勤快了一些,要知道這位以前恨不得一個月都不來一次的。
不隻是二嫂,就連大嫂三嫂也是如此,隻有四嫂溫柔一如往昔,有一次還笑著說道:“有些人就是看不清,爹娘都是慈善人,哪裡會真的折騰兒女。”
忤逆是大罪,但一般疼愛兒女的爹娘哪裡真的去會衙門告呢?溫柔再一次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老陳氏雖然說話有些刻薄,但並不是那種喜歡折騰兒媳婦的人,即使是對不喜歡的老二老三媳婦,也頂多是口中責罵教訓幾句罷了。
再看看隔壁那家的媳婦,以前過的日子就憋屈,如今出了這事兒之後,那婆婆就跟拿到了尚方寶劍似的,恨不得每天磋磨媳婦十四個時辰才高興。
真要是遇到這種婆婆,這女子也是倒了血黴,溫柔自己頗為看不慣,就連老陳氏有時候見對麵打得太狠了也會勸幾句,奈何還是人家的家事,他們也幫不了許多。
大槐村的事情對趙九福的生活並無影響,反倒是讓他讀書的日子清淨了一些,隻是經此一事,趙九福倒是反應過來這到底是個禮法至上的時代,在這個年頭有些罪名是要人命的,就像是不孝,忤逆,在現代幾乎要消失的詞語,現在卻能要了一個村子的命。
趙九福不知道相比起禮法缺失的現代,這種懲罰是好是壞,但他卻明白自己比如融入這個世界,如果一味的跟主流禮法對著乾,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倒是萬分感激自己有一對疼愛自己,並且較為通情達理的父母,若是真遇到無理取鬨的那種,他真不知道自己考下去還有什麼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