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
“害怕就讓我去唄,我去當實驗體,你去拿代號。”
黑澤陣愣了一下,遲疑地抬起頭注視著對方。
黑發少年盤腿坐在飄窗上,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夾帶著一絲笑意。
“你開什麼玩笑?”
坐在他對麵的這個家夥,雖然有的時候確實很詭異地不太在意生死,但應該也沒有大度到用自己的死亡來換取他的未來吧......
而且,在他們還在訓練所裡的時候,這個家夥明明也很拚命地想要活下去,怎麼可能有人真的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銀發少年的神色陰沉了起來。
“如果你又是在耍人,或者是在試探我,大可不必。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不是最擅長揣摩人心了嗎?你不是總是把我耍得團團轉嗎?你不是總是對一切的很有把握嗎?”
他墨綠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新海空,咬牙切齒地說著:“我不會按照那些垃圾的意思對你動手。我寧可在逃跑的過程中死掉,也不會願意頂替另一個人活下去。”
·
那群家夥給了他們整整一周的思考時間,但新海空不可能真的在這裡待一周。
他的時間有限,必須速戰速決。
年輕版老大哥對他的信任程度,讓新海空很滿意。上一個這樣拋卻邏輯無條件信任他的人,是鬆田陣平。但鬆田所相信的事情對自身沒有任何影響,而老大哥卻冒著背叛即死亡的風險,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第二種可能性。
如果不是時間太緊迫,他或許會考慮和對方好好解釋清楚。
但現在已經沒有多久了,年輕版老大哥太過於執著逃跑的計劃,沒辦法動搖對方。而這個地方又到處都是監控,不是一個很好的、商談計劃的地方。
新海空坐在客廳的桌子前麵,注視著桌子上的酒瓶。金黃色的酒液在燈光映照下,灼灼生輝。
現在就是第七天,在幾個小時之後,他就會脫離這個時間節點。
必須在這之前,把一切都解決好。
【係統,從現在開始,以晚上六點為截止時間,實時為我播報時間可以嗎?】
在這個地方沒有鐘表,時間模糊不清,為了保證計劃的順利實施,他需要係統的輔助。這項功能並不難辦,而且他記得自己在完成新手任務的時候,也是有任務倒計時的實時提醒的。
【距離該劇情節點結束,還有兩小時。】
果然可以。
新海空靠在沙發上,麵色冷漠地注視著眼前的酒瓶。
“吱呀——”
老舊的木門被人拉開,銀色短發的少年提著一個包裹走了進來。他墨綠色的眼睛裡氤氳著期待的光,又勉力壓製下去。
“喝酒嗎?”
“可以啊。算是餞彆酒?畢竟之後,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黑澤陣用儘自己全部的演技,裝出一副有點傷感的樣子。
之前,他幾經勸說,才使得新海空終於同意了出逃的計劃。
他們準備在今天晚上喝醉酒,強裝出不合,大打出手以降低組織的戒心,再利用搜集來的□□出逃。雖然最後大概率會失敗,但也比什麼都不做,等待著死亡降臨要來得好一點。
金黃色的酒水從水晶瓶子裡被人一點點倒進同樣透明的玻璃杯當中。
黑澤陣端起一杯,湊到嘴邊,一口飲儘。
他們都經受過組織的訓練,哪怕灌下一大瓶烈酒,都能夠麵不改色的執行任務。所以為了抵達“醉”的程度,必須要喝很多酒才夠。
黑澤陣放下杯子,正準備再往裡麵倒一點,卻忽然發現坐在他對麵的新海空,一直都沒有喝酒。他麵前酒杯裡的酒液還是最開始的高度,完全沒有動過。
“你怎麼......”不喝酒,要怎麼裝喝醉了逃出去啊?
黑澤陣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覺得身上有些脫力。
原本端在手上的酒杯因為過度脫力,失手落到地麵上,玻璃碎了一地。
黑澤陣曾經遇到過這種情況,但那是在競爭對手的襲擊之下,當時,帶著失去力氣的他逃離現場的人是新海空。
現在,給他下藥的人似乎也是新海空。
銀發少年不可置信地望著坐在他對麵的老搭檔。“為什麼?”
“你知道的,我們不可能逃出去。從一開始,逃出去就隻是你做得不切實際的美夢。組織有無數防守和武器,我們兩個人什麼都沒有,不可能逃走。”
“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需要——”黑澤陣質問的話忽然頓住,他的臉上一片恍然。
“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逃走,你隻是想借用這個機會給我下藥。”
“你不相信我們可以逃走,所以想要把我交上去?”
黑澤陣的內心忽然湧現出強烈的失望情緒。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他不是傻子,都已經到了被人迷暈這一步了,還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坐在他對麵的這個家夥願意好好和他說,他會把活下來的機會讓給對方的。對於他而言,生命早就應該結束在很久之前,多一天還是少一天,一切都沒有什麼意義,結束在任何時候都可以。
可是,為什麼要騙他呢?
“我沒有騙你,你不會出事的。”
黑發少年神色誠懇地注視著他,黑澤陣的內心差點再一次被動搖。開什麼玩笑,都已經被騙成這樣了,還是下意識地相信對方嗎?
“反正你已經贏了,我沒辦法反抗,你可以把我交上去了。”
“你不會有事的。”
黑發少年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彎下腰,緊緊貼著他的耳朵。
溫熱的呼吸輕輕打在他的耳側,這也意味著,對方脆弱的脖頸,距離他極近。
黑澤陣的右手已經伸到了口袋裡。
那裡放著一把餐刀,是他擔心著逃跑的時候出現意外,從廚房裡偷來的。他已經把這把餐刀打磨的非常鋒利,足以劃傷對方脖子處的血管。
刀刃嵌進皮肉裡,劇烈的疼痛和鮮血讓他清醒了幾分。他明明已經有了足夠的力氣,從口袋裡抽出那把餐刀,劃斷對方的喉管,讓鮮血噴湧而出——
但他隻是緊緊捏著那把餐刀,陷入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沉默當中。
直到少年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無論是逃走還是妥協,我們永遠沒辦法擺脫這種被人支配的命運。”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把刀搶到自己手中。”
黑澤陣的右手緊緊捏著餐刀的刀刃,他甚至沒有回頭,強撐著開口道:“什麼意思?”
“你記住,我往組織裡帶了很多人,不是無目的的同情心泛濫。我所帶進來的每一個人,都必然有用,都會成為將來的助力。你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也要信任他們、要控製他們、更要利用他們。”
捏著刀刃的手一點點下移,小拇指已經搭在了金屬刀柄上。
疼痛和藥物反複交織,使得他的大腦意外地很清醒。
“什麼——”
黑澤陣完全被身後那個人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弄懵了,是在炫耀嗎?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炫耀?他的心一點點冷下去。
“如果我不用這種方法,你根本不可能同意我的計劃。隻有這種情況下,你才會來不及阻止一切的發生。”
身後少年的聲音忽然變得輕快起來,他不像是在描繪未來的藍圖,倒像是完完全全親眼看到了那個未來。
“等到我們把刀搶到手裡,一定要乾掉那個惡心的考核官,他開車的技術真的太糟糕了一點。對,還有那個女研究員,記得把人送到撒哈拉去做實驗。哦,還有那個實驗室,最好也封掉。不過教堂就不用炸了,將來留著有用。實驗記錄一定要全部銷毀。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名字。最重要的是,記得去找我的一個下屬,他的手上有正在進行的實驗,一定要竭儘全力支持他的實驗。”
“對不起啊,我說得太多了一點,但你一定要全部記住,因為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很有可能都不記得了。所以隻能靠你啦,搭檔!”
他的肩膀被身後的少年輕輕拍了拍。黑澤陣忽然湧現出一種糟糕的預感。
“你——”
“你可以放心,這一次的實驗一定會成功,我也一定會醒過來。”
!
握著餐刀的手驟然鬆開,黑澤陣艱難地想要轉過身去看對方,他的頭卻被對方用雙手固定住,沒辦法偏移。
他的力氣還在不斷流逝,失去疼痛的刺激,這種流逝的速度不斷加快。
他的眼前漸漸開始模糊,但心臟卻被緊緊揪住,梗得難受。
黑澤陣拚儘全力,從嗓子眼裡摳出幾個字眼。
“你要做什——”
“等我醒過來之後,我們就篡位。”
黑暗覆蓋掉一切。
·
“吱呀——”
老舊的棗紅色木門被人從裡麵推開,黑色短發的少年穿著一身米白色的運動服,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看樣子,你已經把人完全解決了?”
他們的考核官就站在門口,見到出來的人是新海空之後,眼睛亮了一下。
“我就知道會是你。”
深褐色頭發的中年男人下意識露出一副討好的笑容,那雙狹長的灰色眼睛上下打量著新海空。“你和黑澤的身體素質雖然都差不多,但是從計謀和野心來看,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贏的人會是你。”
【係統實時提醒,距離該劇情節點的結束,還剩下最後半小時。】
“哦?為什麼?”
新海空有些好奇地靠在門上,用手背抵住了門的把手,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這還用問嗎?”
中年男人笑著露出泛黃的牙齦,滿是胡渣的下巴上下鼓動著,令人作嘔。
“你比黑澤要狠太多了,你雖然表麵上笑嘻嘻很好相處的樣子,但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心裡比誰都黑,比誰都下得了狠手。黑澤那個家夥根本就下不了手。像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成為組織的TOPKiller?能夠成為組織的實驗品,已經是他莫大的榮耀了。”
“榮耀?”
“對啊,能夠為組織獻身,不就是最大的榮耀了嗎?”
中年男人眯著灰色的眼睛,開口道:“現在你應該已經把人解決了吧,是迷昏了嗎?真不愧是你,那個傻孩子被迷昏的時候,是不是還很相信你啊?玩弄人心這種事情,你好像天生就有天賦。新海,哦,不對!”
中年男人故作震驚地捂住嘴,很誇張地叫喊道:“再之後都要叫你GIN了!我先提前恭喜你啦,GIN可是五大基酒之一,足以見出BOSS對你的器重。”
“器重談不上。”
“現在先不聊這些了,你先讓開,讓我進去把人帶走。”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手表,有些焦急地想要把靠在門上的新海空扒拉開。
“你不用進去。”
黑發少年靠在門上,琥珀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躺在裡麵的那個才是琴酒。”
“......?”中年男人皺著眉,語氣不善地開口追問道:“你什麼意思?反悔了?還是心軟想要幫裡頭躺著的那個逃跑?新海空我警告你,你們不可能離開這座小島,你、或者是黑澤陣,你們必須有一個人成為實驗體,組織不能容許搭檔的存在,尤其不能容許你們這種長期搭檔——”
他的話頓在了半道上。
因為眼前的黑發少年自覺地伸出雙手,並在一起。
少年的臉上掛著扭曲而興奮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在教堂昏暗的黃色壁燈映照下,顯得有些可怖。
考核官沒有站穩,被嚇得磕磕絆絆地倒退了兩步。
“我警告你啊,這裡是組織的大本營,是防守最森嚴的地方,如果你敢輕舉妄動,彆怪我——”
“不是需要實驗體嗎?”
“彆怪我——啊?”
“我說,你們不是需要第十三個實驗體嗎?把我帶走啊?”
少年挺直了腰板,站在逼仄而昏暗的狹長走廊裡,他身處弱勢,卻莫名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黑澤陣是琴酒,我才是第十三個實驗體。”
“聽不明白嗎?”
·
刺眼的白色燈光剝離了一切視力,新海空明明睜著眼睛,卻仿佛置身在一片完全純白的空間當中。
一根根連接著電線的金屬薄片貼在了他的頭上,冰涼的觸感讓人瞬間清醒。
【係統實時提醒,距離該劇情節點的結束,還剩下三分鐘。】
一陣悉悉索索的動作聲在距離新海空很近的地方響起,他眨了眨眼睛,眼前依舊一片雪白,什麼也看不見。
直到那個熟悉的機器音在他耳邊響起。
“都接好了嗎?”
“全部設備均以與實驗體M連接,是否開始?”
【一分鐘。】
“確定這一次不會再出紕漏了嗎?這麼好的身體素質,如果再浪費了,就真的找不到第二個了。”
【四十五秒。】
“我們無法保證實驗最終結果,但從M的身體素質來看,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三十秒。】
“那就趕緊動手吧,如果這個實驗能夠成功,那我的計劃就會更進一步了!”
【十五秒。】
“設備正在接入中。”
【九秒。】
被金屬薄片緊緊貼著的地方開始隱隱約約的發燙,新海空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他短暫而無趣的上一世,上學,上班,循規蹈矩,按部就班。
那觸手可及的過去如同被蒙上了一層薄霧,使人無法觸摸。
【三秒。】
意識漸漸渙散,眼前雪白的場景讓他的視線無法尋找一個合適的落點。
“BOSS!好像成功了!”
【正在轉接主時間線。】
【轉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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