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河喬氏是少有底蘊深厚的世家望族,曾出過三代皇後,梁朝素來有喬女傾國的說法。據傳先帝本也是要迎喬氏女為後,選好的那位卻突然得了惡疾,被喬府送到了彆地休養,這件事就不了了之,從此也沒再聽過那位喬氏女的消息。
阿宓還不知道這位傳聞中突發惡疾的喬女就是自己沒什麼印象的娘親,她跟著李琰踏進喬府大門,心中湧出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
熟悉談不上,大約是知道這道門後有自己許多親人,卻又都不曾相識的奇怪感。
世家高門,門楣自然低不了。相比於其他府邸,喬府更透著一股古韻,仆從來往見客間,都要更加恪守禮法。初見也許會驚豔,看得久了,不免覺得略顯呆板。
李琰是貴客,直接被引到了前院書房,一身清貴的紫衣青年正在等候。
喬省是喬府的嫡長孫,他素得長輩器重,為人也很勤懇,如今在京城算是小有文名。
他迎上前,“世子。”
話沒說完,先注意到李琰身邊的阿宓。
李琰很少帶侍女出門,阿宓容色還如此殊麗,不由讓人想得更多。
阿宓則在好奇地打量喬省,從之前的談話中大致猜出這位的身份,知道對方似乎就是自己的表哥。
即使有“血濃於水”這個說法,阿宓卻並沒有因此就生出什麼親近感。
況且……耳墜也還在大人那,就算她把身世說出口,喬府的人也不一定會信。
胡思亂想間,阿宓都沒發現到自己已經不像最初離開洛府時那麼想認親了,就算見到真正的親人站在眼前都沒有半點激動。
李琰已經和喬省聊了起來,喬府向來和顯王府交好,身為嫡長孫的喬省更是從小就伴在李琰左右,二人談不上主仆,稱為友人更加合適。
阿宓跟在左右,見他們對擺出的幾幅字畫品頭論足,先凝神跟著認真看了會兒,沒過小刻就開始溜號,視線不知不覺飄忽。
她無意識想著,娘親和翠姨就是在這裡長大的,翠姨說娘親並不願意嫁給洛府,是因為有了她才不得已應下。
現在,這座府邸還有人記得她們嗎?
“洛姑娘很喜愛這幅畫?”喬省突然走到她麵前,他已經從李琰那兒知道了阿宓來曆姓名,見她一直呆呆看壁上掛畫,才出聲詢問。
阿宓回神,不明白他在問什麼的眨了眨眼,模樣呆萌極了,讓喬省不禁對李琰笑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也隻有喬省和李琰彼此清楚了。
“這是先帝留下的畫。”喬省上前了幾步,也在欣賞那幅猛虎圖,輕聲解釋,“小詩是一位姑母所留。”
他很少有這樣的語氣,李琰一聽就明白了,“是那一位?”
喬省點頭,這時才想起此人根本就不應該提起,但李琰已經走近了些,端詳片刻道:“這筆觸倒不大像皇伯父。”
“那時先帝年紀尚輕,功力不同,也屬正常。”
“嗯。”
阿宓順著他們的話也仔細看了看畫,並沒覺出什麼特彆,實在要說的話,大概隻有角落的那個小私章的樣式有些彆致,讓她忍不住盯了會兒。
“公子——”突然,喬省被匆匆趕赴而來的小廝喚到一旁耳語,神色越來越凝重。
他沉重地走回,“世子,恐怕不能相陪了。”
“怎麼?”
喬省半晌從齒縫漏出幾個字,“留侯……來了。”
李琰皺眉,無事不登三寶殿,喬府和留侯並沒什麼往來,此行必定沒什麼好事。
“發生了什麼?”
喬省有些難以啟齒,還是慢慢開口,“留侯看中我二嬸,要帶她回府。”
李琰頓住,“我隨你去。”
他本不該冒冒然出麵的,但李琰和喬省情分不同,喬家不是旁人。
喬省大受觸動,深深望了眼李琰,“多謝世子。”
“阿宓,你留在此地。”李琰說罷又凝眉細思,微歎一聲,“罷了,你還是跟在我身邊。”
他叮囑屬下護著阿宓,與喬省一起去了廳堂。
留侯有意鬨事,此時約莫喬府大半的人都來了,仆從從廳外站到了回廊,個個都在小心翼翼地偷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