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宓手撫上胸前沉甸甸的玉鐲,心中不知在想什麼。
翠姨說阿宓長得不像娘親,像不像親父還不知道,但光憑外貌喬府肯定很難認出她來,耳墜作為認親的憑證就十分重要,阿宓妥帖地把它放在了裡衣縫製的口袋裡。
正巧秦書也問她,“洛姑娘要尋的親是京城哪戶人家?姓什麼?可有憑證?說不定我們能幫你尋到,再送過去。”
阿宓此時已經很有些信任他們了,當下就寫道【娘親姓喬,我要尋的是外祖。】
“喬?這可巧了,總不會是我知道的那個喬吧……”秦書開了句玩笑,心底覺得不可能,朝河喬氏那樣的望族,其女怎麼可能嫁給一個南地的小商戶。
下一瞬,他的聲音突然慢慢低了下來,直至蚊呐般輕不可聞。
阿宓把耳墜放在了案上,緩緩寫著【這就是到時認親的憑證】。
秦書雙眼已經瞪得很大了,就在阿宓以為還能瞪得更大時,他突然拿起耳墜仔細看了看,確定沒看錯上麵的家徽,有些結結巴巴道:“這……這真是洛姑娘娘親的東西?”
阿宓很是疑惑,對他點了點頭,秦書更是直接露出了幾乎可以稱為震驚的神情。
這可真是……
腦子裡的想法都沒轉完,秦書眼尖地看到簾子被挑開,眼皮一跳就要把耳墜收起來,不妨慌張之下順手一帶,耳墜就帶到了來人腳下。
漾著溫柔水色的耳墜落在沈慎黑色的皂靴前,他頓了頓,俯身拾起它,並在那紋路很淺的圖案上摩挲了下。
“你的?”他平淡地掀起眸子,十分直接地看向阿宓。
阿宓再度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隻是這次點頭的弧度略為遲疑。
秦書隻覺得晴天轟雷,劈得他臉都白了,腦子裡隻剩兩個大字:要完。
貴人奇怪洛城怎麼會把生得這般惹人憐愛的女兒送人,還是嫡女。他好奇之下去查了番,很輕易就查出阿宓身世。
阿宓的母親名喬顏,是有名望族喬氏的嫡女。朝河喬氏當初何等尊貴,也就是新朝建立後舉族遷往京都後地位略有下落,但喬氏女無不養尊處優地位非凡,可惜喬顏一時不慎,還沒定親就和人有了首尾,珠胎暗結。
族中大怒,百般逼問也問不出男子身份,想要打掉這胎又被女兒以死相逼。喬母心疼女兒,無奈之下想出讓女兒儘快成親的法子。
門當戶對當然不可能,女兒月份是小,可那些宗親世家又不是傻子,哪容得吃這個虧。
正巧洛城作為禦前欽定榜眼,卻因醉酒聖前失儀,被打入天牢性命堪憂。
喬母著人去商議,洛城若娶了她女兒就能保平安。雖然不能再想功名利祿,但喬府會附上豐厚嫁妝,讓他們去彆地安家,靠這些做點生意,倒是不愁富貴。
洛城心知這天上落的餡餅肯定有異,可他沒有第二條路,隻能應下。
成婚後,他才知道原是被扣了頂帶顏色的帽子。
喬氏對這個敗壞家族門風的二姑娘沒好感,甩包袱般把人弄走了就全當族裡沒有過這個人,也唯有喬父喬母還會時常惦記。
山高路遠,喬顏跟著洛城到了最南處定居,喬母鞭長莫及,幾月都不見得能派一次人來看她。
洛城心中恥辱,認定喬顏是個不知檢點的浪蕩女子,剛巧喬顏也不愛搭理他,他便也未曾給喬顏好臉色。除了不敢休妻和明目張膽地欺辱她,暗地磋磨的事沒少做。
阿宓出生的時候,人人恭賀洛城喜得千金,哪知道他心中嘔血。
喬顏墜水身亡的時候,他真是鬆了好大一口氣,給京城喬府報了個消息後,就沒怎麼管過阿宓這個附帶的女兒。
唯有在看到阿宓的臉時,才想到她僅剩的那點用處。
喬府當然想得到喬顏之死有異,可他們哪會管,哪能去管,就連這個外孫女,也隻能在每年年節時遣仆從送個禮。那仆人被洛城買通,來後連人都不會見,好吃好喝一番後就回京城,道表姑娘過得挺好,不必牽掛。
貴人把這事當玩笑話說給阿宓聽,看她垂眸黯然後又小意安慰,道洛家不過是個小商戶,若她不高興,他著人去毀了就是。
隻絕口不提要讓阿宓去尋外祖的事。
阿宓想起了那些話兒,她不知道自己親父是何人,但外祖家在哪兒是很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