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哥兒亦是聖上的子嗣,想是他的婚事聖上必然要挑一位合適的皇家兒媳。”玉榮笑著回了一句。
對於賢哥兒的婚事,哪怕玉榮是當娘的,她也沒有打算插手。
因為,皇帝挑的兒媳,皇帝才會最滿意。
若是賢哥兒想上位,必要的取舍要懂得。
最主要的原由嘛,還是皇帝是親爹,一定會考量清楚皇家兒媳的家世背景,以及本人的性情。
皇帝肯定不會給兒子指一個歪瓜劣棗的。
皇家的兒媳一切都出眾。
這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裡,難不成還追求什麼自由戀愛嗎?
自由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
從來不存在什麼絕對的自由,隻有相對自由。
人活在規則裡,那麼,保護自己的規則,自然也是束縛自己的規則。
這才是社會的存在意義。
對於兒媳婦玉榮沒太多的要求。
隻是一個一心為了兒子好的,她還能強求什麼?
至於對兒子不一樣的?
一般情況不存的。
若真有特殊的。
玉榮也有法子解決。
人活世間,從來就是解決麻煩的。
“你倒也心寬。”
皇太後看懂了皇後的態度,這沒摻假。
皇太後想一想,也有些理解皇後的做法。
其時,得了皇家的富貴,享受了天下的最上等尊榮。
那麼,也是有代價的。
如果不想付了代價?
不存在的。
總會有得有失。
在玉榮看來,就是挺公平的事情。
“兒媳倒不是心寬,兒媳是信任聖上,聖上必給賢哥兒挑了一位才貌出眾的名門淑女。”玉榮說話淡然。
這些年來,玉榮已經摸清楚了正統帝的一些想法。
關乎皇太後的打算。
她這兒不阻攔了。
可正統帝那邊也會有心結的。
要知道,和瑞大公主已經嫁給武國公府的世孫。
這已經是皇家的恩典。
還求更多?
皇帝未必許了。
當然,若是皇太後一定要開口。
那麼,武秀秀這一位養在壽康宮的武家女,可能做一位皇子妃不成。
被納進皇家,成為一位側妃有可能。
至於是哪一位皇子納了這一位?
在玉榮想來,總不能是她的兒子。
就玉榮的看法,如果是太子就不錯。
至於說,這會不會讓和瑞大公主跟東宮的太子走的近?
玉榮表示了,惠貴妃可是一個不冒尖兒的。
瞧瞧這些年與坤寧宮緩和了關係。
可也沒有緩和的有分寸,沒說著一定全倒向了坤寧宮。
惠貴妃做人的態度,和瑞大公主豈會不學了生母?
“……”
皇太後笑了。
當然,在皇後這裡沒得了答案。
最後,便是玉榮陪著皇太後聊些話,然後,告辭。
等玉榮離開後。
壽康宮的正殿中,坐了主位的皇太後是輕輕歎一聲。
“哀家還沒走,茶已經涼了。”
皇太後一聲的感慨。
“太後娘娘。”
武嬤嬤想勸了話。
“哀家本來以為皇後這兒能說通說通。可瞧著,皇後一點兒不接了話茬的模樣,怕是皇後有心結啊。”
皇太後知道皇後的心結在哪。
武嬤嬤自然也知道的。
“太後娘娘,三皇子殿下是您養大的。在您的跟前,三皇子殿下一直是孝順的。”
武嬤嬤勸了話。
養恩生恩,皇家裡可是講一個養恩比生恩大。
“哀家知道。哀家是不想賢哥兒為難。到底是哀家養大的孩子,哀家心疼了他。”皇太後對於三皇子的感情是真的。
從小養在膝下的,哪可能沒真感情。
“哀家若是逼迫過甚,也是怕傷了他們母子之間的情份。”
皇太後的眼中有愁緒。
“如果姑娘不能嫁給三皇子殿下,太後娘娘,您是否會為姑娘再挑了一門好的親事?”武嬤嬤到底還是逾越了。
說起來,在宮裡武嬤嬤跟武秀秀之間,那是相處出來真感情。
不提武嬤嬤這兒,便是武秀秀處,也是最尊敬了這一位嬤嬤。
“承恩公府已經尚了一位長公主。太後娘娘,承恩公府的榮華富貴,但凡長公主在一天,必然也是榮耀著。”
武嬤嬤也是一個聰明人。
正因為聰明了,也是想給武秀秀姑娘留一條退路。
“嬤嬤,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秀秀求了你。”
皇太後的目光是盯緊了武嬤嬤,非常認真的問了話。
“太後娘娘,不關姑娘的事情,是奴婢自作主張。還請太後娘娘罰了奴婢,莫怪了姑娘。”武嬤嬤攬了責任在自己身上。
在武嬤嬤的心中,這真是她自己的想法,跟武秀秀這一位姑娘無關。
“……”
皇太後輕輕搖搖頭。
“去,把哀家那一位侄孫女傳來,哀家總要問一問她的心思。嬤嬤,你說呢?還是問一問當事人的心願吧。”
皇太後挪了話題,沒直接說罰了武嬤嬤,還是原諒了武嬤嬤。
恰恰相反的,皇太後讓武嬤嬤去傳了武秀秀。
皇太後的態度很堅定。
武嬤嬤哪能逆了主子的心意,隻能去了武秀秀。
在偏殿中。
武嬤嬤簡單的說了事兒。
“是奴婢一時嘴急,怕是給姑娘惹了麻煩。”
武嬤嬤事後也是反映過來,她是一時糊塗了。她什麼身份,如何能在皇太後跟前給武姑娘求了情?
“不,嬤嬤是一片善意待我。我隻是謝了嬤嬤一直的愛護。豈會怪了嬤嬤。”
武秀秀搖搖頭。
說起來,武嬤嬤的話,何嘗不是她的心聲。
在三皇子那兒碰壁了。
她想了許多的法子。
討好了三皇子與四皇子,討好了皇後與五皇子。
能做的,武秀秀都做了。
可效果是沒有的。
至少,武秀秀沒見到。
她一顆真心待人。
她可以說,她真的問心無愧。
可偏偏彆人不樂意接受她。
她能如何?
她也是凡人,一顆心擺了彆人麵前,讓人嫌棄。
她明明還是年少的姑娘。
可她也是會倦怠的。
所以,逃離皇宮,逃離彆人眼中的天家富貴。
武秀秀也是願意的。
初初動心,哪怕得不到回應。
等將來時光久了,也許就是一段塵封的回憶。
在武秀秀想來,沒什麼不好的。
至於公主嫂嫂的提醒。
武秀秀也明白公主嫂嫂為她好。
可通天的□□,注定要斷了。
那麼,不如一開始就要涉足了。
壽康宮的正殿。
武秀秀隨著武嬤嬤進了殿中。
“秀秀給姑祖母請安。”
武秀秀福了一禮。
“平身吧。”
皇太後擺擺手。
“哀家傳你來的用意,嬤嬤應該跟你講了吧。”
皇太後淡然的說道。
武秀秀的目光沉穩,她點點頭。
“嬤嬤一片善心,已經告知了秀秀。嬤嬤也是怕秀秀來說錯話,讓姑祖母傷心。”
武秀秀是善良的。
此時,也是給武嬤嬤的舉動添了一些好話。
“嬤嬤的事情,哀家自有計較。”
皇太後回了一句。
“哀家隻問你,你是何等打算?真甘心灰溜溜的做一個失敗者,離開皇宮後遠退他鄉,往後不得一分娘家的依靠。”
皇太後的語氣是沉重的。
這等話一出來,還是壓得武秀秀的心底沉墊墊的。
“秀秀不知道。”
武秀秀低了頭。
她想逃離皇宮,逃離讓她難堪的一切。
可她又謹記得家族的教導。
她得擔起家族賦予她的責任。
她的心就像是給撕烈成兩瓣,她一時間也是說不清楚的。
“你一個小姑娘,一時想糊塗了,也是可能的。”
皇太後的語氣溫和了下來。
此時,皇太後招招手,讓武秀秀到了近前。
皇太後伸手,在武秀秀的耳畔,那是輕撫了一下。
“真年輕啊。”
皇太後呢喃了一句。
“哀家可能沒給您講一講,哀家年少時的故事吧。”
皇太後突然提了一話。
“秀秀願意聽了姑祖母的教誨。”
武秀秀態度很謙和。
皇太後聽了,便是笑了。
她說道:“哀家年少時,與族中的姐妹感情都不錯。當然,這等不錯,是糊弄了上麵的長輩們。實則家族裡也是分了三六九等。有得寵的小輩,自然就有不得寵的小輩。”
皇太後是過來人。
哪會不知世情的。
“哀家現在還記得一位閨名叫慧娘的堂姐,她啊,是我那一輩兒裡最得長輩們寵愛的。”皇太後回憶往昔。
“那時候,嬤嬤還沒來哀家的跟前侍,嬤嬤也是不知道哀家這一位慧娘姐姐的。”
皇太後的目光是掃視了武嬤嬤一眼。
武秀秀輕輕點點頭。
“秀秀沒聽過嬤嬤講了這麼一位長輩。”
武秀秀的耳中,隻聽武嬤嬤說過皇太後才是她那一輩裡,最得長輩寵愛的。
“世間女兒,都不容易。能得長輩們寵愛的,在娘家裡都是活得自在,活得讓人羨慕的緊。”皇太後的目光中,自然在回憶了過往。
眼前還浮現了,曾經那一個驕傲的讓她都是微微羨慕的身影。
“可那等活的自在少女,在娘家時有父親、母親的疼愛。按說出嫁後,也應該在婆家做了貴婦。事實卻非如此的。武氏的宗譜裡,沒有哀家那一位慧娘姐姐的名字。”
皇太後吐了一個武家的家族裡的醜聞往事。
武秀秀也給驚住了。
“過於得意的少年時,若是自己都不曾記得自己的榮耀來自何處,那麼,隕落時,也不意外了。”
皇太後歎息一聲。
皇太後的口中,簡單的講述了往事。
不外乎,一個武氏一族裡最得寵的姑娘,她名叫武慧娘。
她長得平美貌又聰慧,最會討了長輩們的歡心。
哪怕同輩裡的人,都是羨慕嫉妒,又如何呢?
有長輩們的愛護,小輩們再咬牙切齒了,也不敢與多爭鋒。
武慧娘在長輩的精心培養下,自然是樣樣出眾。
那時候,長輩們真正有意送入大選,來皇家一爭榮耀的可不是皇太後,而是那一位堂姐武慧娘。
皇太後在當年,可是一個備胎。
可惜,這樣一位家族的希望。
最後,卻是讓家族失望了。
“堂姐愛上了話本裡的才子佳子,她居然相信了那什麼騙人的愛情。”皇太後冷笑。
真的,這在皇太後看來,是最可笑的事情。
這世間哪有什麼才子佳人?
那些話本不過是落第舉子,不能功名時的掙錢門路。
而且,還不是什麼正途。
畢竟,科舉也講了名聲的。
那些落第的舉子,就是想寫了話本掙些銀錢,也得取一個假名。以此來掩了真正的身份。
落第舉子的才子佳人,何嘗不是自己的一場黃梁美夢。
可偏偏就有人真信了。
“她想追求所謂的愛情。她忤逆了家族的決斷。她與寒家才子的一段私事被人發現,被報給了家中長輩。這在長輩們的眼中,那是有辱門風。”
皇太後說的是實情。
當然,如果她那一位堂姐,真能誘惑一位世家的嫡子上門求親。
可能家族會順水推舟什麼的。
畢竟,這時代的家族姻緣,那求的是一個兩姓之好。
可偏偏她這一位堂姐愛上的是一位寒家才子。
“說什麼才華橫溢,說什麼三十河東,三十河西,莫欺少年窮。”皇太後笑得更利害。皇太後說道:“能在朝堂立足的,能官位踏足三品的,就沒一個真是窮苦出身的。沒背景的科舉之才,想走上高位,沒可能的。”
皇太後也是知道的。
朝堂上的鬥爭很殘酷的。
派係之間的鬥爭。
炮灰很多的。
而沒背景的總是先被犧牲掉。
想躲?
在官場上,哪可能躲得掉。
至於不入官場?
不入官場,就是庶民,就是草芥。
便是勳貴人家,也是想著入官場。
因為,官老爺才有權利。
權利,才能庇護家族。
一個家族一旦失去了權勢,就是被人宰割的命運。
“堂姐真是傻。她以為嫁一個所謂的才子,就真能相如與沫?”
皇太後輕輕搖搖頭。
“一個女子能在婆家立足,最開始能依仗的就是其背後的家族。”皇太後的話說的冷酷些,可也是實情。
“女子一輩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子從子。這裡的從,豈是遵從?而是依仗的意思。”
皇太後伸手,輕輕的劃過了武秀的耳畔。
“女子在娘家時,依仗的是父親的權勢地位。女子出嫁後,在婆家裡,即要看了父親的權勢發,亦要看了夫君的權勢。等著夫君逝去,那時候拚的就是兒子的能耐。”
皇太後的聲音慢慢的溫柔起來。
“可夫君、兒子是在後麵的。人活在當下。一個女子出嫁前,靠的是她的家族。如果她現在都沒有,何談以後?”
皇太後笑道:“哀家的堂姐就是不懂這一個道理。所以,她在惹惱了所有的長輩後,被劃掉了族譜上的名字。她成為一個沒有家族依靠的女子。”
“而她的結局很可悲的。”
話到這兒,皇太後停了話。
“秀秀,你也想成為哀家的那一位堂姐嗎?”
皇太後問道。
“秀秀不敢。”
武秀秀忙回了話。
皇太後的警告,武秀秀聽懂了。
“你是一個聰慧的孩子。你還小,所以你不懂,一個女子失去了娘家依仗,那日子會多難。”
皇太後是過來人。
皇太後見過了太多。
沒有娘家依仗的女子,那真是活著,也是活得生不如死。
這世道的女子,本來就可憐。
可若是再無依仗,那麼,真如浮萍。
想自在,想隨意。
那是身後有依仗的人,才能得到的。
真是苦楚的日子。
求活著,就是一種用儘全力的事情。
“而你一旦離開皇宮,宣告著家族對你的期待失敗。你能想像嗎?你在承恩公府裡,會被人如何嘲笑,以致於你未來的前途,也會風雨飄搖。”
皇太後握一握侄孫女的手。
皇太後察覺到了,那一雙被她握著的手,在輕輕的顫抖。
武秀秀是害怕的。
她清楚的明了。
“秀秀不敢。”
武秀秀再次的低了頭,輕輕的回了話。
“乖孩子。”
皇太後說了一句。
又是吩咐了武嬤嬤去開了庫房,她要給這一位侄孫女添幾套頭麵和手飾。
“去吧,嬤嬤,你帶著秀秀一起去挑,讓她挑了合心意的。”
皇太後擺擺手。
得了皇太後的話,武嬤嬤和武秀秀一起告退。
等二人離開後。
皇太後輕輕搖頭。
她是從家族裡走出來的。
在宮裡這些年,在成為皇後前,她吃了多少的苦楚,自己心中最清楚不過。
可若有的選,她還是會進宮的。
武家的女兒,在家族長輩們眼中,寵愛當然會寵愛。
可真是需要的時候,長輩們可不會手軟的。家族為重嘛。
至於武秀秀,皇太後可謂是心中有些柔情。
因為在意了,才怕這孩子真的以為退一步就海闊天空?
不存的。
武家的那些人,武秀秀的那些長輩。
哪可能接受一個失敗的答案。
到時候,承受了反噬的武秀秀是沒什麼活路的。
就像是她的那一位堂姐武慧娘一樣。
隻會成為了她們那一輩兒裡,一個不讓人再想提了的禁忌。
因為,結局太可憐,太讓人唏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