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至孝玉壺仙宗。
謝紅塵遊曆未歸,可這對黃壤毫無影響。
她夜裡拚命練功,白日抽時間去祈露台育種。她實在太忙,除了仍是日日念叨謝靈璧,其他人,已經很少去想。
但,謝紅塵終於還是回來了。
這一天,黃壤將培育好的良種提到外門驛站,寄給何惜金。仙門寄物,也分快慢。快的用傳送法符,當日必達。慢的便是人工轉運,要耽誤好些時候。
當然了,價錢也不一樣。
黃壤正填著單子,突然,驛站的弟子道∶黃師姐,這裡有您的一封信。我的信?黃壤莫名其妙,誰會寄信給她啊。
她接過那封信,隨手拆開,裡麵飄出一頁信紙——第一秋三個字,依舊從容肆意。啊,是你啊,狗東西。
黃壤將那信紙看了好幾遍這才小心折好,放進腰間的袋子裡。一時之間,連陰沉的天色都變得晴朗了好些。
—那狗東西定是已經收到了她寄的種子。黃壤敢打賭他一定會好奇那是什麼東西。畢竟那麼大一顆種子,誰會不好奇呢?
想象著等到種子出土,漸漸成形時,那狗東西的表情,黃壤就忍不住心中愉悅。她嘴角掛著笑容,腳步輕快地出了驛站。正在此時,外麵有人進來。宗主!所有弟子向他施禮,連聲音也整齊劃一。
黃壤抬頭看過去,隻見謝紅塵一身衣白若雲。他玉冠束發,肩係水藍色護肩,同色係的腰封讓他顯得寬肩窄腰,清冷中有一種刀鋒般的銳利。
黃壤也跟隨眾弟子站在道邊,讓出路來∶師尊。她恭敬道。
謝紅塵目光並未向她看,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便腳步不停,直向點翠峰而去。果然,又疏遠了好多。
黃壤並不意外,此前夢外,她與謝紅塵初初成婚,謝紅塵也是這樣。明明前三天還新婚燕爾,情絲如蜜。可外出三個月之後,他就變得極為冷淡。
他慣用分離去疏遠情感。
黃壤不難過。
真正難過的時日,早就過去了。
她轉身回到驛站,想了想,又給另一個人去了一封信——黃墅。
黃壤在信中,極儘全力描述自己在仙宗的生活。稱那些黃墅想都不敢想的法寶,在這裡隻是司天見慣的小玩意兒。
她字句真誠,稱自己有師尊悉心教導,有師兄照應關懷。言語之間,皆是懇請父親不必惦念。
信很快就送到了仙茶鎮。黃墅打開一看,頓時氣炸了肺!
這個人,素來最是貪婪短視,如今黃壤自己是拜入仙門了,過著神仙般的日子。但是自己得到了什麼?!
第二天,黃墅就啟程,從仙茶鎮,一路趕往玉壺仙宗。當然了,他同樣買不起昂貴的傳送法符,隻能快馬而行。
及至歲末,他終於來到了這傳說中的仙門聖地。
玉壺仙宗不比凡俗,並沒有什麼年味。黃墅望著那高聳入雲的仙山,頓時也生出幾分敬畏。他猶豫了半晌,終於隨便找了個弟子,問∶這位仙長,小老兒有個女兒在此修煉。她師從謝宗主,名叫黃壤。不知仙長可否認得?
那弟子一聽,那哪還有不知道的———宗主一共就三個親傳弟子。他忙道∶原來是黃翁,可是到了年節,過來看望黃師姐嗎?
黃壤入門晚,但卻是宗主弟子,是以其他弟子也都稱她一聲師姐。黃墅聽了,忙道∶正是,還請仙長代為通傳一聲。
這弟子忙道∶黃翁不必多禮,我這就帶黃翁進入內門先行住下。
黃墅來看女兒,其實不是什麼奇事。仙宗弟子,也多有父母不放心,過來探望的。外門有專門的客房,住上兩天,同孩子說上幾句話,也就是了。
但黃壤如今是宗主的親傳弟子,身份自然又不一般。
宗裡的弟子便將他請入了內門,就在黃壤的住所旁邊為他譽出一個房間。
黃墅與黃壤的關係,除了謝紅塵,整個玉壺仙宗沒人知情。在所有人眼裡,他們依舊是父慈女孝。
是以內門弟子為了討好黃壤,自然是將她的父親就近安置。
彼時,黃壤正在祈露台育種。外門弟子前來尋她,喜滋滋地告訴她這個噩耗。
果然是來了。
黃壤微笑著謝過前來傳話的弟子,隨後,她輕輕一眨眼,眼淚瞬間在眼眶裡積聚。她抽出絲絹,輕按著眼角,經過演武場。
而謝紅塵的二弟子也是黃壤如今的二師兄謝簽正在演武場練功。
謝笠一眼看見黃壤,正要叫住她,突然見她嗪首低垂,以絹擦眼,似乎在哭。這是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既然有人敢欺負小師妹不成?
謝笠想要上前詢問,但見她一臉愁色,他乾脆不遠不近地跟著黃壤,一直來到黃壤的住處。而黃壤的房門之外,早就等著一個人,一個男人。
謝笠隨後問負責點翠峰人員安置的弟子∶此是何人?
那弟子忙道∶回二師兄,那是黃師姐的父親。剛從仙茶鎮趕來,探望師姐的。謝笠嗯了一聲,卻仍覺奇怪——那小師妹一路哭什麼?難道是想到要見父親,喜極而泣?!不能。方才黃壤的神情,怎麼也不是欣喜該有的樣子。
謝笠想了一陣,突然揮退身邊弟子。他輕輕貼近精舍,偷聽!
到底他比聶青藍跳脫些,若是聶青藍在,必是不會私下聽人家父女二人說話的。
房間裡,黃壤盈盈下拜,道∶女兒貝過爹爹。
黃墅臉色卻不大好。對著其他弟子,他還知道收斂。但來到房間,隻有黃壤一人,他臉色便陰沉下來。
你還知道我這個爹?你拜入玉壺仙宗也有好幾個月了,黃墅沉聲道,也不見回來一趟。怎麼,飛上枝頭便以為翅膀硬了不成?
這-謝笠聽得一頭霧水。
小師妹這爹爹,聽上去不怎麼慈愛啊。到底也是幾個月不見了,話裡話外卻半點思女之情也沒有。
而房間裡,黃墅本就修為粗淺,再加上這些年沉迷神仙草,幾時好好修煉過?他如何發現得了謝笠的偷聽之術?
黃壤語聲中仍十分恭敬,說∶爹爹說到哪兒去了?女兒哪能忘了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