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烤梨
仙茶鎮,黃家。
鎮長、各家族長以及族老們都去了。
因著這些年各大仙宗禦下嚴格,仙門行盜傷人之事很少。
可是黃家卻偏偏出了這樣的事。一時之間,真是人心惶惶。
黃墅還躺在床上,他腰下的傷口一直在流血。
那傷他的賊人對他這樣的小土妖顯然是了若指掌。從此以後,無論他再如何修煉,這殘缺的一塊肉也是休想補上了。
鎮長和族長們圍在床邊,看著他奄奄一息,卻又萬般痛苦的模樣,又是驚慌又是不安。仙長們什麼時候到啊.……終於有人歎了口氣。
好在不多時,外麵便有人道∶是何掌門,何掌門和何夫人到了!果然,門外,何惜金和屈鼻英大步入內。
如今二人已經換了服飾,何惜金一身青衣,其袖口、雙衽繡羽毛紋。他走到床前,身形高大、神情嚴肅。而屈曼英懷裡抱著黃壤,她長發高高地紮了個馬尾,身上衣裙也是箭袖輕袍,腰間係了一根紅綢,顯得極乾脆利落。
何掌門,何夫人!見到他夫妻二人,諸人如同有了主心骨,紛紛上前拜見。
何惜金嗯了一聲,屈導英則是帶著黃壤走到床邊。
她從四麵八方欣賞著黃墅生不如死的模樣,然後一臉同情地道∶仙茶鎮本乃一方淨土,竟然發生此事,著實讓人震驚。
鎮長們見她說話,不由鬆了一口氣,紛紛應是。——大家平時遇到事兒,都不大喜歡通知如意劍宗。實在是因為同何掌門說話太過費勁兒。
而何掌門也隻是附和了一聲∶必、必必必須嚴、嚴懲!榻上,黃墅想要翻個身,但牽扯到傷口,不由又是一聲哀鳴。何掌門夫婦二人輪流觀賞,麵無表情。
黃壤簡直能聽到這二人心裡的偷笑。
正在此時,終於有人發現屈鼻英懷裡的她∶這位姑娘……….
起初他們還以為屈鼻英抱著自己小兒子,可黃壤畢竟生活在仙茶鎮,當然也是有人認得的。
屈曼英這才將黃壤放到地上,但她仍牽著黃壤的手,說∶正是。這孩子走丟了,路上遇到我們夫妻二人。我詢問方知她是我息音妹妹之女,這才將她送回。
息音?她這麼說,終於有人記起來——息音曾經可是息家的嫡出女兒!於是鎮長立刻問∶黃夫人何在?
有下人答∶黃夫人昨兒個病了,今天還起不來床。定是昨夜匪人闖入,受了驚嚇。有人道。
屈曼英說∶息音妹妹竟是身體不好嗎?那我過去看看。她這麼說,當然沒人敢反對。
屈曼英牽著黃壤,由她指路,去找息音。
小院裡,息音並未臥床,她仍然坐在小院裡,呆呆地望著四周的一切。黃均站在她身邊,說∶昨晚,爹被闖入的盜匪所傷。母親不過去看看?
息音聞言也無甚反應,她雙眼盯著麵前的石桌,好半天才喃喃道∶阿壤丟了。是因為我這個母親很壞,所以她不回來了,是不是?
黃均沒有說話,於是她隻好又自言自語∶她從小就這樣….從小就這樣。
隔著一堵土牆,黃壤聽見這幾句呢喃。
回憶一層一層被揭開,著實是沒有多少快樂時光,卻無端地惹得人紅了眼眶。
屈曼英噙著淚,她站在小院門口,好半天才哽咽著喊∶息音妹妹。院中,息音抬起頭,她一眼看見的卻是屈曼英身邊的黃壤。
阿壤!她衝過來,一把抱住黃壤。但不過片刻,她眼中的急切又轉為憤怒,你跑哪兒去了?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知道到處野!
說著話,她抬手就要給黃壤一耳光。
屈曼英一把握住她的手,順勢將黃壤護到自己身後。息音!她嗔怪道,不可以隨意打罵孩子!
息音這才仔細打量她∶你是.…
息音聽了這話,卻如見惡鬼。她緩緩後退,隨後突然捂住臉∶你來乾什麼?你走!你走!屈號英沒有想過,故人相見,她竟會是這般反應。
她一時無措,黃壤卻是意料之中。———不過是不甘認輸罷了。
就像夢外百年,她嫁入玉壺仙宗,明明已知寒溫,已明對錯,卻還是咬緊牙關,露出一副光鮮典雅之狀。
說到底,死死硬撐,不願被人看了笑話去。
於是,用儘一切去暖一個根本不可能被溫暖的人。所有的雞零狗碎、苦悶煎熬都留給了自己。
她扯著屈鼻英的衣角,仰頭朝她看∶救救她,姨母,救救她。
她天生人精,早已知道什麼姿態最能惹人憐愛。於是那大大的、清澈的眼睛裡,全是懵懂無辜的純真和乞求。屈曼英看得心都化了。
——黃壤這一套,一輩子也就謝紅塵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