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請束(2 / 2)

息音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生母。

許久之後,她輕聲說∶娘,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清晰地意識到,我是一個母親。

息老夫人忽而沉默。

息音注視她的眼眸,道∶從前,我總覺得如果不是阿均,我不至於嫁給黃墅。後來我想,如果阿壤是個男孩,我不至於受儘嘲諷。多少年來,我從未意識到,我是個母親。可現在,我知道。

因為身為母親,所以不能再回息家。否則她若回去,黃壤就隻能落入息家掌控。

這些話,大家都沒有說。心知肚明的事,何必非要戳破?

而息老爺子冷笑,道∶原以為你吃過了苦頭,會伶俐些。想不到你仍如此愚笨,簡直不可救藥。

說完,他手一揮,道∶來人,把她帶回去!

息音心下一驚,有數人上前,就要綁人。

而正在此時,一個聲音道∶息老爺子這是要搶人呐?

息老爺子和老夫人都是一驚,二人同時回頭,隻見門外緩緩進來一個高大健碩的武夫。他身著糕裘,腰挎金刀,手裡還拎著一隻灰乎乎的小貓。貓太小,他又太高大,著實違和。

鮑武?!息老爺子看一眼他,簡直怒向心生∶你來此作甚?!鮑武走到息音麵前,隨手將小貓遞給她。這貓真是太小了,餓得連聲音都低弱得可憐。

息音忙接在手裡,問∶這麼小,你從何得來?鮑武隨口道∶撿的。你若喜歡就喂著。息音答應一聲,就要為小貓找點吃的。

息老爺子一看這二人,分明十分熟稔,頓時心頭火起∶賤婦!你竟又勾搭了這武夫?!鮑武嘖了一聲,道∶息老爺子,您要是無事,便速速離開。否則休怪鮑某得罪!

你敢!息老爺子怒道,老夫前來帶走女兒,與你何乾?而你一陌生男子,私闖女兒家住處,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鮑武自顧自舀了一碗水,先喝了兩口,才道∶那鮑某可就要讓息老爺子看看,我意欲何為了!

說完,他徑直上前!

息老爺子帶來對付息音的幾個家奴,如何是他的對手?

他三兩下將這些人打倒在地,然後將息老爺子綁了,抓進了白虎司的大牢裡。理由是強搶民女。任由息老夫人哭天搶地。‘:

息家震怒,前往司天監鬨了好多回。

可息音所在的莊子,是監正大人的產業。息老爺子強行抓人,確實也不占理。饒是如此,監正大人還是寬和的。息家一鬨,他就派鮑武道歉。

鮑爺一介武夫,既不講理,又不要臉。道歉有什麼要緊?!

息老爺子氣得吐血,然而息音那裡,卻到底是恢複了寧靜。

這日,鮑武過來的時候,息音正給屈曼英回信。

那隻灰色的小貓被洗乾淨,居然是白色。如今它吃飯了,睡在息音懷裡。

飯做好了,在鍋裡熱著。息音一邊回信,一邊道。鮑武唔了一聲自去盛飯。

他並不關心息音在寫什麼。

等到吃過飯之後,鮑爺便又成了劈柴工、挑水工、澆園工。息音在旁邊看了一陣,忽而道∶院東頭的魚缸裂了一個角,我想重新再打一個。

鮑爺答應一聲,又成了一名打石匠。

他光著膀子,將一塊石頭鑿成魚缸,汗流浹背,一句話不說。

息音來到院中,鋪開繡樣,慢慢繡一床喜被。小貓躺在紅紅的喜被一角,不時伸伸小短腿。

息音一針一線,繡得心頭喜悅。

-那個丫頭,也要成親了呢。

司天監。

黃壤和監正一起縫製了雙方的吉服。監正大人親手為夫人打了頭麵首飾。二人儘量從朱雀司的邊角料裡麵摳,能不出錢,就不出錢。

屈曼英為黃壤準備了豐厚的嫁妝,她和黃均連夜為黃壤趕製新衣。連家具都已經打好了。然後,大家發現黃壤和第一秋竟然並不打算添置新宅!

屈曼英匆匆趕到司天監,將正在給夫君縫靴子的黃壤扯到一邊。黃壤道∶姨母?

屈曼英急道∶成親這樣的大事,怎麼能不添置宅子呢?!

黃壤莫名其妙∶那多累啊。再說了,住在官舍不用花錢。你就摳死吧!屈曼英氣笑,那官舍……多不方便呐?

黃壤寬著她的心,道∶官舍由朝廷提供,再說了,還給配小廝。有何不便?姨母就不要擔心了!

屈曼英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過了半天,說∶算了,,反正你早晚也是會知道的。我知道姨母關心我。黃壤摟著她的腰,將小腦袋擱在她肩頭,撒嬌。

屈曼英這有什麼辦法?

她隻得道∶你…唉,總之你們還是早點看宅子吧,兩個傻子!

等到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黃壤也回了如意劍宗待嫁。而這一天,如意劍宗卻來了一位稀客。——謝宗主再次登門。

何惜金和屈曼英一同見客,原本想著,黃壤快要出嫁,又有之前提親的事,便不讓她再現身了。可謝紅塵顯然是為黃壤而來,說不得,也隻好讓她一同過來。

謝紅塵坐在客位,依舊溫雅有禮。

黃壤向他飄然一拜,隨手就獻上請柬,道∶宗主來得巧,過兩日便是小女子大喜之日,還請宗主前來喝杯水酒吧。

這孩子……

謝宗主造了什麼孽…屈曼英和何惜金都不忍直視。

謝紅塵目光低垂,盯著她手中火紅欲燃的請柬。許久之後,他伸手接過,道∶自是應該。黃壤這才歡喜地落座,謝紅塵的份子,應該會隨不少。他這個人,其實一向大方。

謝紅塵將請柬收進袖中,道∶何掌門、何夫人,本宗主這次前來,是想了解阿壤姑娘的劍法。上次一觀,謝某見其與本宗劍道極為相似。請問阿壤姑娘,此劍道之來曆。

他嘴上問著這些話,字字理智,隻有右手隱在雪色的衣袖中,指腹輕輕摩挲著那一封請柬。她要成親了。

請柬的鮮紅,似乎燙傷了他。

可他還是微笑著,露出一副溫和清雅的麵容。

玉壺仙宗宗主謝紅塵,沒有資格失落或悲傷。他隻有這般沉著冷靜,縱然內心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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