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 黑色的保姆車剛行駛到晏城的市中心繁華地段,天色忽然變得黑暗了,墨色的濃雲擠壓著天空, 隔著車窗的防彈玻璃, 溫酒對著鏡子補完妝,視線看了一眼外麵,突然說:“感覺要下雨了。”
秦眸點開天氣預報的頁麵,將平板屏幕遞給她看:“放心吧, 下不了。”
這話剛說出口, 就有雨點開始打在玻璃窗上直響。
車內氣氛尷尬,秦眸馬上挽尊,又來了一句:“我們就快到品牌盛典舉辦中心了, 你肯定去的了。”
這話一出,車子倒是還淩厲地穿梭在雨幕中,而溫酒的手機卻適宜響起了。
她與秦眸對視,指了指屏幕上的陌生來電。
助理清貝:“秦哥,你今天的嘴巴開過光吧?”
*
淅淅瀝瀝的雨下起來,不似暴雨那般滂沱,像朦朧的輕煙籠罩著年代久遠的溫宅,將其襯得如畫卷立在其間。
溫酒連禮服都來不及換,在管家在旁提醒著路上滑的聲音裡,一路來到了種著槐花樹的庭院。
傍晚時分, 雨勢稍停,幾盞燈籠被掛起。
一陣微涼的夜風襲來, 滿院都是被搖活了的影子,她腳下的高跟鞋忽而一頓,在淡淡燈光照映著紅木房門間,看到了一個長發女人的身影。
穿著一身黛青色的長裙,款式簡單,卻襯出了那溫柔清麗的氣質。
這副身姿,落在溫酒眼裡,美麗的沒有一點攻擊性。
她很快就認出了是誰,對方也淺淺一笑,慢步走來,語氣溫柔禮貌:“你是小九吧,我是賀梨,三年前你有來參加過我和其修的婚禮,還有印象嗎?”
溫酒點頭,她的記憶力雖然沒到過目不忘的地步,也不至於認不出邵其修的妻子長什麼樣。
“賀梨姐。”
畢竟沒有血緣上的關係,她想了想,並沒有叫賀梨嫂子。
賀梨的聲音很好聽,不是那好刻意裝出來的柔,她輕聲說:“之前打電話讓你回來一趟,是因為你母親,似乎這兩天很不對。”
溫酒站在庭院之中,燈籠的光暈溫柔籠罩著她一身淺藍色禮服,卻感覺不到半分暖意。
而對麵,賀梨眉眼低垂,將事情簡單說道:“最近我在溫宅陪同老太太,聽聞殷伯母臥床養傷,空閒時也會過來陪她說會話,不過我發現殷伯母好像被什麼人纏上,無意間,聽到她夢魔時在說自己沒錢,拿不出兩千萬,把東西還給她。”
賀梨本身就不是多管閒事的性子,倘若是夢魔一次也就算了。
接下來她發現殷蔚箐經常心不在焉,精神不佳,還念著名下有一套房產,想抵押出去。
也是這樣,賀梨雖說不知內情,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溫酒。
“我知道了。”溫酒臉色很淡很淡。
她低聲跟賀梨到了謝。
謝賀梨在溫宅陪自己母親,也謝將這件事告訴的是她,而不是老太太。
“殷伯母剛服了藥歇下,你要去陪她說會話嗎?”
“讓她歇著吧。”
溫酒靜了片刻,才緩緩對賀梨說。
……
她不留宿老宅,正好賀梨也該回去了。
雨後的夜晚靜謐安寧,離開老宅,那股清涼的風吹來,倒是讓溫酒陰鬱的心情舒緩幾分。
賀梨烏黑發絲被拂亂,抬手間,隱約帶著雅致的香水味,她接完一通電話說:“其修很快就開車過來了,小九,你穿這身禮服打車也不方便,讓他送你一程。”
溫酒是提著裙擺走路的,不然會被雨水染濕。
她倒不是跟賀梨客氣,隻是有事要辦:“沒關係,回家也要換了。”
賀梨心思通透,說道:“殷伯母的事,如果其修和我有什麼幫得上的,你不要跟我們客氣。”
嫁到邵家的時候,她就知道了邵其修跟溫家的關係頗為親切,對待溫家妹妹宛如親妹一般嗬護,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拈酸吃醋的心思。
她替溫酒著想,是友善的。
溫酒站在原地,沉思了許久,才抬起眼眸看向賀梨說:“我確實有件事,恐怕要托邵大哥利用人脈關係幫我找一個人。”
五分鐘後。
邵其修的車來了,兩人一前一後上車。
賀梨沒有好奇心探索溫酒的事,半個小時的路程,等到新的住處就先下車,她白皙纖瘦手指還沒將車門關上,溫柔地對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說話:“晚上你有酒局應酬嗎?”
結婚三年,但凡邵其修要在外應酬,不管深夜多晚,她都會準備好養胃的夜宵和醒酒茶。
邵其修側目,眼神看她淡得出塵:“沒有,你早點休息。”
“好,開車小心些,路上滑。”賀梨低聲細語的叮囑完,才轉身朝小區門口走。
直到那一抹黛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溫酒坐在後座,說話道:“以前就聽奶奶說,賀家的女孩子是多少名門望族排著隊都娶不上的,邵大哥……你每天麵對著這麼一位溫柔似水的妻子,是什麼感覺?”
跟賀梨哪怕不要接觸一整天,就一分鐘,從她規範的言行舉止就能看出是被精心教養出來的。
說直白點,就是很舒服。
賀梨說話緩慢而溫柔,身上有股很讓人舒服的氣質。
邵其修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見還能開玩笑,看來心情沒想象中那麼糟糕,他語調低緩吐出四個字:“平淡如水。”
“什麼?”溫酒一聽卻愣。
她本來想調侃一下邵其修娶到賀梨有福氣了,結果猝不及防聽見邵其修反而說賀梨平淡如水,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邵其修驅動車子,薄唇勾起弧度幾分:“跟你開玩笑,當真了?”
“……”溫酒。
她的視線角度隻能看見男人俊漠的側臉輪廓,分不清神色幾分真假,所以也隻能說:“像賀梨這樣美貌與才情聚集一身的女人,你要還不滿意,就真是飄了,以後去娶天仙吧。”
“有心思吐槽我了?”
邵其修並不想將時間放在談賀梨的事上,語調從容不迫轉移到正題上:“你要我幫你找的是誰?”
提到這事,溫酒就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連帶表情也冷下,說出二字:“孫煦。”
邵其修思忖幾許,說道:“略有耳熟。”
“他當年是我媽身邊的一位秘書。”溫酒這樣說,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邵其修記憶力很強,反應更快:“哄騙你母親投資上億失敗那位小白臉?”
“嗯。”溫酒低低應著,眼底有殺氣。
她把實情告訴邵其修說:“賀梨姐說我媽這幾天夢魔說了些什麼拿不出幾千萬,把東西還給她這樣的糊塗話,還想去抵押名下房產,我想,十有八九就是這個孫子又回來了。”
當年孫煦跟外人聯合哄騙殷蔚箐公司投資,結果項目失敗後,拍拍屁股溜得比誰都快,這事,溫酒一想到,就恨不得把這個孫子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