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抬起眼,定定看著他。
沈紀山會那麼了解,無非就是當初殷蔚箐被溫淵成接回溫家時,他奉老太太的命,將這個女人的前半生都調查了一遍,也隨之不能克製的愛上她。
他的情感,是隱晦又堅定。
“九小姐,給你母親第一次吃到麥芽糖的男孩,也是孤兒院長大,是她的初戀情人。”
沈紀山點到為止。
溫酒看著遠處,扯了扯唇:“看來我父親,到底是輸給了青梅竹馬……”
有些人,總能輕易就活成彆人的執念。
而活著的人,始終也不能忘懷。
……
殷蔚箐的情況不見好,接下的一年多時間裡。
她的身體已經差到再也不能化療的地步,一旦停止,腫瘤增殖使得身體就會更差。
溫酒從剛開始的內心煎熬,後來慢慢開始接受了這個事實,她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不能吃飯,也不能翻身,那副美麗的皮囊已經變成了皮包骨頭了,就算換成在柔軟的被子,也睡得很不安穩。
在一次的高燒中,殷蔚箐搶救了一整晚上,她還是挺了過來。
被推出手術室,溫酒的手被她緊緊抓住說:“酒酒……媽媽死後也不要回國,你彆帶媽媽回去。”
過往的事,溫酒也是後來才從沈紀山給她的日記中看到。
那個麥芽糖男孩,並沒有一開始那麼美好,他得到了十八歲殷蔚箐的愛情後,又遇上真愛,決然地拋下她和女兒,與孤兒院裡另一位年輕的義工私奔,在回家的路上,卻慘遭卡車碾壓,當場搶救無效死亡。
後來,殷蔚箐的悲慘好像就從這裡開始拉開的幕簾……
心愛的男孩去世,相依為命的女兒也病重三年,掏空了她所有積蓄,都沒能挽回一條鮮活的小生命。
溫酒不知那個麥芽糖男孩背叛過自己母親,還有什麼值得她留念?
後來,她想:是執念。
現在人之將死,殷蔚箐在飽受病痛折磨時,隻能躺在這張病床上,一遍遍的回憶起她這輩子的過往,可能是到底也怨她心底最愛的那個男人。
有時,溫酒忍不住會問:“溫淵成,你還記得嗎?”
殷蔚箐表情掠過一瞬的愣怔,過了半響,口中恍惚說:“他啊,我恨他……當年為什麼不讓我去死。”
溫家,溫老太太,對於她而言……
是人間地獄。
溫酒苦痛一笑:“所以,你現在情願死在國外,也不願意回溫家和我爸葬在一起嗎?”
殷蔚箐不願意,她此刻已經消瘦得不成人形,眼窩深陷緊緊盯著女兒:“酒酒,媽媽被這癌折磨得很痛苦,卻沒有想過自殺……因為這兩年來,是媽媽過得最開心的日子。”
這裡離溫家實在太遠,又有溫酒每天早晚陪伴,在殷蔚箐心中,她反複的說:“你爸用家禁錮了我一輩子,到死了,我終於擺脫了。”
溫酒內心早已經平靜,不會被這些話傷到,她看出殷蔚箐有些累了,便結束了母女間的談話,將看護喊來,起身離開了病房。
……
秋季時分,殷蔚箐的病情越發不好了,有時一昏迷就是一整天,醒來時,神智已經快模糊不清了,隻要溫酒陪伴在病床前,連睡夢中也要緊緊抓著她的手。
一連幾日,在殷蔚箐昏迷了幾天重新醒來時,她聲音沙啞尖細,提出:“酒酒,媽媽想見見你的女兒……”
病房內,外麵天色漸暗,溫酒已經將窗戶都關嚴實,以免有涼風刮過來。
對於殷蔚箐的話,溫酒坐在床沿倒了杯溫水,用棉簽溫柔地幫殷蔚箐沾濕嘴唇,眼睫也沒抬一下說:“小豆芽現在跟著賀梨生活的時間,都比跟在我身邊的時間久,她還太小,不方便來醫院。”
“媽媽一麵都沒有見過你的女兒。”這又似乎成了殷蔚箐的遺憾。
溫酒笑容很淡:“徐卿寒也沒見過一麵呢。”
殷蔚箐眼中似有悲痛,她病重的這兩年多太自私,將溫酒的時間都獨占,知道已經被怨恨上了,否則孩子現在住的地方與醫院就一條街之隔,又怎麼會帶不過來?
溫酒將溫水和棉簽放下,病房的氣氛很沉默,她開門走了出去。
殷蔚箐的主治醫生就在同一層樓,溫酒繼而來到他的診室。
她每天都會與醫生溝通殷蔚箐的身體情況,這一次,醫生沉思了許久,用很遺憾的語氣說:“你母親時日不多了,這幾天,溫小姐,請您務必要做好心理準備。”
溫酒低眉,看著檢驗單報告許久,才抬起頭,麵容平靜:“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