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村中閒話12(1 / 2)

第十二章

黃米餅子用豬油煎過,表麵一層焦黃,撕開裡麵是小米的黏和清香。配菜今個兒沒吃酸菜,黎周周用剩了半根的大蘿卜,切成絲,鹽醃個一會,蘿卜透出的水倒掉,倒入醋,拌好了,簡單爽口。

大冷天的吃涼的不好,這不是今晚湯滾燙,餅子也是熱的。

這頓飯好做,除了煮一下午的骨頭湯,時不時要添根柴火,免得火熄了。黎周周三兩下搞定了,吃飯的功夫天已經麻黑。

沒辦法天越來越短了,總不能再提早吃,那晚上睡的時候又餓的不成。

一家三口坐堂屋。

黎周周給爹和相公盛了湯,“鍋裡還有半鍋,我添了根柴火熱著。”

“謝謝周周~”顧兆聲音飛揚。自從上次不要臉當著爹的麵衝老婆撒嬌後,得寸進尺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從此吃飯跟老婆坐一條凳子,沒事給老婆夾個菜遞給餅子。

黎大咳了聲沒啥效果,端著粗瓷大碗擋著臉,埋頭吃。

黎周周羞了下,不過對上小相公乖巧可愛模樣,也說不出什麼彆的話,再說相公也是對他好的。

一家三口吃東西。

顧兆愛誇黎周周,卻不是虛偽客套的硬誇,每次誇的都在點上。像是中午吃的雞,雞肉燉的爛卻還有肉的彈勁,這個蘿卜絲拌的清爽,配著大骨頭湯很好,反正就是條條道道的都好。

黎大吃著蘿卜絲,心想,哪來的話,不愧是讀書的,就是個蘿卜絲都能誇出個花,但彆說,他以前也沒覺得好,今個兒哥婿一說,便覺得熱湯配著蘿卜絲爽口,吃進肚子裡舒坦。

“相公喜歡一會再喝一碗。”黎周周也高興。

顧兆知道周周心疼他,家裡燉的肉、雞、蛋都先緊著他,包括爹也是,覺得他該補一補身子,兩人身體高大強壯能隨便湊合湊合,但道理不是這樣的。

家裡田地二十畝,這麼多的田,放現代有機械化幫著還覺得費工夫費力,這會可真的是人力,播種、鋤草、灌溉、秋收,拉回來還要晾、曬、舂米去殼等等手續。

真是一年有三百天紮在莊稼地裡乾苦力活,剩下的兩個月也忙個不停,憑著年輕有一把力氣不當回事,其實內裡也累著虧著了。

顧兆正好趁機說,不說開了,每次有個補的周周都舍不得吃,留著給他吃,他夾一兩筷子的肉能多補?還得周周和爹重視起來。

“骨頭湯我還是聽府縣裡醫館說的下紅棗補氣血。”

黎周周:“難怪相公要我下棗子,咱們這邊村裡燉骨頭都不放這個。”

“甜不甜鹹不鹹的。”黎大說。

家裡黎周周做飯,不管做成啥樣,好不好吃,黎大都會吃乾淨不挑,當然也從未誇過。

“原來是府縣的做法。”黎周周說。

顧兆喝了口湯,搖頭說:“不是,是醫館給有孕的婦人說的法子。”

“咳咳咳——”黎大剛喝了一大口,想著府縣人的做法那得再嘗嘗,好好嘗嘗,結果就聽到是婦人喝的,還是懷了孕的婦人喝的,頓時嗆住了。

黎周周也愣住了,可他沒說相公,相公讓他這麼做一定有道理的。

“爹周周你們聽我說。”顧兆看爹嗆住了,臉色也亂七八糟的憋著氣,趕緊說:“那婦人家貧,年輕時家裡活要乾,地裡活也要乾,累的緊,遲遲懷不上,後來好不容易懷上了,還流了一個。”

黎周周一下聽進去了,緊張起來,問:“那怎麼辦?”

黎大也不咳嗽了,他家周周也是地裡家裡都乾。

“大夫說年輕虧空了身子,得補,可婦人家貧沒錢買補藥,醫館便支了這麼個招,沒肉的骨頭、棗子都便宜,放一起燉,燉的湯要白,經常喝,能補起來。”

“我聽時,那婦人肚子已經大了,家裡境況也好了些,買了乾果去謝醫館的,我路過才能聽一耳朵。”

顧兆故事給編的團團圓圓的,好人有好報,省的他家周周心軟還操心‘婦人’家裡情況和身子,都給安排上了。

果然,黎周周一聽都好起來了,這才安心了。

黎大說:“府縣那醫館還是不錯。”

兩人的重點又偏了。顧兆將碗裡的棗放到老婆碗裡,貼了過去,親密說:“上次買骨頭,我就想到了周周,你身子也要好好補補。”

話音未儘,但都聽懂了。

這、這補好了,生孩子。黎周周臉紅了,可一想要是真像相公話裡那位婦人一般,第一個孩子沒了,多可憐,當即忍著害羞乖乖吃掉了棗子。

“我如今讀書費銀錢,家裡不能見天的殺雞吃肉,隻能用著便宜法子了。”顧兆語氣自責,不等老婆安慰,打起精神,說:“咱們家日子要長長久久的,不光是我和周周,爹您也要好好補補。”

“以後還要勞累您看孩子。”顧兆再來一擊擊殺。

黎大本想說他不用補,又不生孩子,全給周周了,乾活也習慣補什麼,結果:……

於是黎家父子倆乖乖喝了湯。

今個兒是一人兩碗。

黎家屋裡其樂融融的,張家屋裡吵得沒完沒了。吃完飯,黎周周去灶屋收拾時,隔著牆和王家院子都能聽到張家的乾嚎嘴裡罵人。

就是不知道罵誰。

天冷,刮著風,聽不清。

黎周周本想問相公有沒有聽見,但想著張家的嘴裡罵人難聽,還是不要讓相公聽見了,總跟他們沒關係。

村裡沒人惹田氏,不是因為張柱子有多厲害,而是田氏那一張嘴,罵起人來不要臉,跟小寡婦哭墳一樣,嘴裡話臟,對誰都拉著就罵,聲音尖細拔高,一邊哭一邊詛咒嚎,能唱個一天。

誰見了都要躲遠遠的。

張家院子裡。

牛蛋懷裡緊緊捂的那隻小雞,見阿娘嚇得手一抖,雞兒掉地上,撲棱兩下,沒多少氣,如今天冷,想也知道活不了了。

田氏氣上頭,衝上去就揍,什麼‘殺千刀的小畜生’、‘怎麼不死了’這種話,她小時候家裡也這麼罵她,田氏不覺得哪裡不對,氣在頭上,罵的話哪管道理,先發氣再說。

牛蛋被這麼一揍,話也說不利索,隻會哭和吃肉。

動靜大的,田氏吵吵嚷嚷她的雞,好不容易養大點,眼瞅著坐住了,等著來年開春下蛋吃的雞……

左右隔壁院子聽得一清二楚,呦嗬,還不是小雞仔,都已經坐住了,那確實是虧大了。抱回來的小雞仔小小的,十隻裡精心伺候著,能養大下蛋也不過七八隻,總會折兩三隻雞仔。

就和人懷胎一樣,三個月過去穩了才安心。雞也是,這時候的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吃都沒幾兩肉。

大家聽著張家院裡的熱鬨下飯,誰也沒管沒攔,以前有人好心勸過,還被氣頭上的田氏罵了回去,反倒惹了一身腥。

田氏打孩子罵孩子常事了,總會有消停。

“牛蛋下午嘗了肉味可不是勾的惦記上了。”

“不過這牛蛋這麼小,怎麼敢動家裡的雞?”

“你都說了牛蛋小,小孩子懂什麼,就想著吃肉,田氏一年到頭不給孩子見點葷腥,往娘家拿肉倒是勤快,該。”

“是該,要不是她晌午使喚牛蛋去要肉也沒這遭。”

“你說田氏折了隻雞兒,明個兒不會賴到黎家頭上要賠的吧?”

“關黎家什麼事,是她要牛蛋要雞吃的,人都給了,欠她什麼?”可說到這兒,想到田氏的脾性,還真不一定。

沒準明個兒田氏要去黎家鬨。

沒成想,今個兒田氏打孩子沒那麼快消停,都洗洗睡躺炕上了,田氏還在罵,不過這次沒罵牛蛋,在罵大牛,張柱子可能護孩子,說了句,田氏又罵開張柱子。

一入夜,村裡安安靜靜,冷的連狗都不吠,田氏的聲就顯得尤為大。

“相公,是不是吵得睡不著?”黎周周問。

顧兆豎著耳朵聽熱鬨,就是真的隔得遠,什麼都聽不真切,耳朵就被周周給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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