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顧兆一走, 四周村裡、鎮上的人消息不靈通,還趕了過來慶賀。幸好顧兆走之前跟爹,還有周周說好了。
周周如今還在月裡, 不要操勞些閒事,交給爹管。年後開春前, 找個好的時間就擺上酒席,年前來祝賀的便說了時間, 送的東西一律不要不收。
若是爹忙不過來了,那就去顧家找我爹還有大伯過來,以及村長也能幫一把的。
至於李桂花眼紅鎮上鄉紳送銀,顧兆也敲了一番, 說你要是敢拿了接了,以後鎮上鄉紳老爺求辦事你就辦了, 我是半點都不會幫的, 不信你試試。
先是一根大棒,接跟又說:如今我才考中了舉人,之後的當官路還長遠, 我現在是入贅黎家,改換門楣也是改的黎家,可要是我起來了,娘你不是還有顧晨在,你好好思量, 底是現在幾十兩銀香,還是以後你靠顧晨當了官太太強?
也不算口空畫大餅。
顧兆沒想過獨善其身,也根本不可能。他一人出頭了,不管不顧親人,名聲是一方麵, 另一方麵你發達了有錢了,親人還依舊不出頭,長久以往,總會背地裡滋生彆的勾當,給他捅婁。
不如管了,如今黎家、顧家後輩還小,他精力也不足,隻能稍微點撥一兩點,之後的路再看後輩賦。寒門難出貴,官場上獨木難支,若是黎家、顧家十年、二十年以後能有新人出,也算好的。
李桂花被大棒的麵若寒蟬,知道前頭生的骨裡是冷的,說是不幫那絕對不會幫,要是她出了岔,才不會救她。緊跟又聽小晨以後也能做官,親兒當了官是比前頭個強,當即麵露一絲喜色,保證說絕不會亂來收銀,我聽兆兒你的話,你可彆忘了你弟弟雲雲。
顧兆三言兩語控住了局麵,想想也沒彆的事了,一邊放心了。
至於府縣裡的生意,他和周周也商量了。他們家大概率是不可能在府縣做生意了,官員調任會避開原籍貫的,就算他有個小官,調任地方官也是在彆處,且現今府尊才調任過來不一年。
原先那位前年已經升了。
寧平府縣的黎記鹵煮,要麼徹底關門,等他的述職任書下來,知道去哪,再開。
黎周周做鹵煮些年,跟食客也有了幾分情誼,以前關門久了,客人會饞惦記,私心裡其實還是想把鋪再開起來,交給彆人做。他把心裡想法說完了,顧兆補添了兩句,最後定下來了。
樣周周的生意也算商定好,顧兆才走的踏實。
正月中是過年。
黎周周坐滿了一個半月的月,身體養的好,皮膚白裡透紅的色好,按說可以走動出來,正巧是過年,顧阿奶帶三個兒兒媳一大群孫過來看望,女眷們進了裡屋,阿奶看完了周周和福寶,誇了又誇,說不急,你以前勞累壞了身,月裡最補人,讓你嶽母再操累會,等出了年再結束月。
李桂花還沒答應,劉花香先笑嗬嗬說有她在,親家放心。
最後是都留下來了。
兩人一起搭夥乾也輕鬆省事,再者黎家夥食好,洗衣洗尿布都是拿熱水洗,也不覺得難熬熬伺候,每嘮嘮嗑,嘴上吃的就沒停,如今不光是李桂花圓潤了,劉花香也圓了一圈。
等出了年,黎周周月結束了,福寶三個月大了。
福寶滿月酒正好是寒地凍的時候,怕人來人往的過給福寶寒,乾脆挪了百日宴,和他爹的舉人宴一起辦了。
才出年,黎大和顧家四個兄弟還有村長開始采買,光是豬就殺了三頭,更彆提乾貨、酒水堆糧食庫裡,村裡人都來幫忙湊熱鬨。
屋裡。
福寶穿了一身紅,頭戴紅色小虎頭帽,帽軟軟的配兩個小耳朵,中間繡了個王字,身上是紅色的小短襖,下頭是開檔紅棉褲,屁屁包尿布,躺在他阿爹懷裡,一雙眼見誰都好奇的轉。
“小福寶模樣漂亮,十裡八村的我就沒見過比小福寶還要好看的。”
是誇他。
小福寶像是聽懂了,眼睛一彎笑了起來。
來人就稀罕:“誒呦笑了啊,是討喜。”
小福寶一身穿也不算精貴,都是村裡尋常人家娃娃穿的,可穿在福寶身上就平添了幾分貴,反正來往上門的,見了福寶都誇,都瞧的稀罕,沒人上手摸摸。
主要是黎周周用胳膊身擋。
之前相公在家,他坐月時,相公每次抱福寶先洗了手,乾乾淨淨的抱,為福寶小會舔嘴巴吐口水泡泡,相公說人手裡不乾淨,要是帶了麼臟東西,不福寶就吃肚裡了。
黎周周記住了,大家來看福寶誇福寶他就笑道謝,但不輕易讓人抱和摸福寶臉蛋,借口也好找,老話說了,不能捏孩臉蛋,口水泡要捏破了。
要是以前,可能村裡人不喜,背地裡要嚼舌頭說就黎周周生的派大,連摸都不能摸了,不就是個哥兒麼。可如今不一樣了,黎周周那是舉人老爺的夫郎,福寶生下來當日頭好,旺的他爹中舉了。可是稀奇事,大家夥都知道。
“你瞧瞧,人家福寶比村裡的小還值錢。”
“比不過啊,福寶爹可是當官的,跟咱們泥腿能一樣嗎。”
擺酒吃席時,福寶要是醒了精神好,黎周周給裹抱出去見見客人,福寶見人就興樂嗬,小手手揮一揮,攥了小拳頭。
“都說顧老爺家的福寶模樣好,像上下凡童,今個一見果然是啊。”
黎周周就謙虛說誇讚了。
村裡人一見,還有些出神,黎周周以前不是樣的,不愛說話不愛往人堆裡湊,如今見人待客大大方方的,說話還有點書生模樣,反正形容不上來。
流水席擺了有十。
福寶收了許的小衣服小鞋小帽,都是親戚長輩村裡人送的。隻要是不貴重的,黎周周都收了下來,記在冊裡,不知道啥時候能還人情,總該記。
三月暖和了,村裡人過年連黎家流水席連吃葷腥,個個麵上油光滿麵渾身精力使不完,那就去給田裡上旱肥了。
一直四月,旱田肥家家戶戶上完了,能休息幾。
杏哥兒找上門,猶猶豫豫說:“算了,我就不乾了。家裡田那麼,大嫂家孩還小現在使不上力,我和石頭要是去了府縣,那地裡活就忙不過來。”
“不過你說的買賣我回去一說,公爹婆母還以為我有分家的心思,雖然沒說我麼,不過倆人臉拉的老長,之前大嫂確實是背地裡覺得我們二房占了便宜,現在不那麼想了,她家娃娃是,男孩就三個,可都小,石頭一個人乾的頂三個,我一說,她就急了,我們走了她家咋辦。”
“我知道你是想我為我好。”杏哥兒也為難,可他嫁進王家了,一大家過日又沒分家,男人是個孝順的,屋裡也沒啥大問題,好端端的咋就他們二房去府縣做買賣。
黎周周瞧出來杏哥兒想去,但是一個人頂不住家,便說:“府縣那邊有關係能讓你們靠,不至於吃太深的虧,你們兩口做小買賣,一年賺個百兩銀沒問題,刨去花銷吃飯,送元元念書,勤快些四五年能買院安家了。”
“你現在不去以後就不了。”
杏哥兒就急,他其實私心想過幾年去不。
黎周周對杏哥兒有耐心,解釋說:“元元現在年歲讀書正合適,過幾年那就大了不合適了,你們一鍋吃飯,你說送元元去讀書識字,你家大嫂肯定不樂意的,你再想想,要是以後就元元麼一個孩,耽誤的是誰?”
“為啥過幾年不?”
“我家相公以後某個小官調任彆的地方,府縣是去不了,我們不在府縣,你們做生意沒個靠山,咱們離得遠,有麼事一時半會幫不過來。相公臨走時就和我說了,鹵煮方賣給府縣的金玉酒樓,名字還是黎記,金玉酒樓走的是貴價路,你們要是去就走評價路,府縣那麼大,金玉酒樓在北麵賣,那你們就開西邊,互不擾。”
豬肉鋪朱老板愛吃鹵煮,可距離遠總不能一不乾活了,光差徒弟來買下水吃,此冬日裡吃的勤快,為能放一晚,夏就忍,隔幾差徒弟來買。
要是杏哥兒鋪開西邊,光顧那邊的生意就了,夠他家一年嚼頭還有得賺,就單買鹵下水鹵豬頭就夠了。
還有一點,黎周周沒說。相公說了,鄭家送了麼年本大料,如今賣給金玉酒樓,鄭家還能繼續供貨,量大了,長久從金玉酒樓賺回來。
“周周,其實我是想去的,我怕我以後生不了,婆母已經念叨我三四年了,可我肚沒動靜,要是以後就元元一個——”杏哥兒越聽越怕。
“你和王石頭掰扯清了,地裡的活賺了錢,你花錢雇人乾也。”
黎周周是替杏哥兒操心,元元越大,杏哥兒婆母會念的勤,想要第二個孫,可哥兒不容易懷,要是生不出呢?
日此一時彼一時,之前黎周周沒想相公麼快中舉,那時候勸杏哥兒和大房緩和些,受些那也沒辦法,忍忍,可如今有更好的路走,那就變通。
再等幾年大房一家立起來了,要分家,杏哥兒日咋辦?
“我、我心裡慌,嘴咋沒你能說了,不然我叫王石頭過來你跟他說?”
“你自己說。”黎周周拒絕,“你以前腦嘴挺會說的,怎麼現在笨了?你家婆母公爹擔心的就是一分家,二地裡活,你解決了就好了。”
不分家,地裡活雇人乾。
不是就好了。
王石頭不是個愚孝的,不然當初也不會背他娘偷偷買爐。主要矛盾解決了,其他的都好說。杏哥兒小家一年能賺百兩以上,自己留一半拿回一半,彆說他公爹婆母,就是大房一家都興樂意。
“你給你大嫂讓一些利,她家孩,你賺的銀錢了,她為自家孩算,也會退一步。不分家了,你家在府縣吃的糧食,農閒了你大哥也會送,各不計較太深,都厚道一些,日肯定越來越紅火。”
“千萬不能小克扣你大嫂,跟那麼。”黎周周話重了些。
杏哥兒想起黎三,當即搖頭,說:“我才不是樣的人!”他爹送了那麼年便宜糧食,他都死了,怎麼可能跟那種壞胚乾一樣的事。
回去後,杏哥兒先和石頭說,結果話還沒說完,先被婆母聽見了,說他又生事,有閒工夫趕緊努努力,再生一個給元元作伴。杏哥兒委屈,更堅定了要出去,不然他生不出來了,家以後沒法待了。
於是原原本本按周周話說清楚了,就說不分家,一年百兩銀,他們留一半,一半拿回來給家裡,樣大嫂娃娃要是想讀書認字了,錢也夠……
大嫂心裡一動。
顧兆中舉做顧老爺的威風村裡人誰不羨慕?
不分家就一條,王家兩老口能靜心聽進去了,讓杏哥兒好好說說,黎周周原話是啥,說清楚了。
結果一聽,黎周周是給杏哥兒指了一條好路,做營生買賣路上遇的石磕磕絆絆都給掃的乾淨清楚。
“一年能賺百兩?”王家婆母問。
杏哥兒說:“周周說了,他第一年和大伯兩人乾,每賣的乾淨麼都不剩,扣完每月花銷還有他家相公讀書,有個九十兩一百兩吧,些話是周周信我才給我掏底說。”
難怪黎家些年回來拿禮重,就是福寶百日宴流水席也是大手筆。
“爹娘大哥大嫂,你們要是信不過我倆,我倆寫字據畫押了吧?”杏哥兒說,他是坦蕩蕩的,指定不會虧大嫂,“我難懷孩,沒準輩就元元一個,我不想虧了元元。”
王石頭心裡難過,跟詛咒發誓,說絕不會像黎三那樣,不然斷絕孫,然後先被他娘給捶了一通,亂說話。
她兒她知道,絕不可能是黎三那般狼心狗肺的東西。
最後商量定,連大房也沒話說,都支持。
四月初,王石頭杏哥兒兩口先和黎大伯去府縣。黎大拿顧兆的書信,趕騾車載兩口,他家府縣院要退租,還有東西該收拾歸置,都是他去辦。
事情解決的利落。
金玉酒樓徐掌櫃見黎大來,先貓腰笑嗬嗬恭喜道賀:“顧舉人老爺的爹,恭喜恭喜了。”聽聞來意,便立即請了老板。
黎大跟老板交道不利索,直接送了顧兆的信。
老板是個人精,不可能吞下整個生意,且和顧舉人交好也不虧,想也沒想答應了,顧舉人信裡說的細,對方在西邊賣,他做他的貴價生意,還能包宴席,大頭是他賺的。
王石頭和杏哥兒就見大伯處理事,跟變了個人似得,帶他們租院,還跟豬肉鋪朱老板稱兄道弟說的熱鬨親熱,都快不認識是他那個不愛說話悶葫蘆的大伯了。
咋和周周一樣變化大。
兩口的院比黎家之前租的敞快些,不過當初黎家圖離清平書院近,所以貴,邊住的是西邊居區,離肉鋪走路不兩刻的距離,院大敞快也熱鬨,一年租金十一兩。
王石頭一咬牙簽了兩年,他帶了錢。
院是朱老板介紹的,之後續約也不怕主家不租了。
朱老板知道是黎夫郎家的親戚很是熱情,知道以後要做鹵煮更是興,樣他以後吃鹵味可不得方便許了。
黎大是給兩個後輩麼都捋順的妥當,他家裡做營生買賣的桌凳大鐵鍋等等用處都給搬來了,還有床、衣櫃、桌等等。賣出去值不了幾個錢,拉回去肯定不,給倆人了。
“好好乾,不要心疼東西邊角料,壞了寧願倒了也不能賣,做吃食要勤快乾淨……”
杏哥兒來時聽周周說過經驗,可聽大伯再說一遍時也是老老實實的聽。等該辦的辦齊乎了——金玉酒樓的生意不在蘇狗娃名下,自然不用交稅,杏哥兒做的買賣交稅是杏哥兒跑。
不可能黎家給麼都辦妥了,還要黎家交稅。
黎大把事都說了遍,兩人記住了,又帶兩口做了七買賣,見下料,順序不出錯,味道都對,才放心了,說:“元元時候我給你們送過來,估摸再有一個月兆兒能回來了,時候還要跑一趟府縣。”
七的買賣,兩口那顆惶惶不安的心,看生意賣得快,收了鋪數了錢頓時安定踏實了。跟周周說的一樣。
大伯要走時,王石頭和杏哥兒把七賺來的錢給大伯。
黎大擺擺手,不要,“以後好好過日就,哪怕就元元一個,也彆生亂七八糟的事。”
“知道大伯,我不會亂來的。”王石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