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六月初昭州天實在是炎熱,像是盛暑一般,同北方還不一樣,這邊是悶熱的厲害,稍微動一動乾點活那就是一身的薄汗,黏糊的緊。
小齊和爺爺當初從容府走時,除了身上穿的,還帶了一身衣裳。穿的也不是容家的下人衣裳,還是一年多前,他和爺爺才跟著主子爺過,主子爺發了賞銀替他們做的。
一身夾棉的襖,還有一身春夏穿的薄衣。
小齊五月中就換上了薄衣,料子是好料子,棉布的吸汗,可款式是長衣長袖,捂得嚴嚴實實的。
“你不熱呀?”周管家遇見了小齊一瞅這一身,頓時先熱的慌,他說“咱們昭州不比你們北方,夏日長又悶熱,你這樣穿要中暑的,衣服要穿少,最好寬一些,短一些,涼快。”
小齊瞧周管家一身,也不是流光綢,像是細麻衣,可款式做的涼快。
“我還是不這般穿了,要花錢做。”
周管家笑,“你這衣裳改一改就成了。”
小齊就這身薄衣,他怕改短了以後少爺不留昭州,要是回北方其他府縣州城,那他豈不是沒衣服穿了?可也不知道怎麼回周管家話,便支吾不說話。
周管家看出來了,沒再勸,說“你不嫌熱就成,不跟你聊了,今天府裡宴客,後麵擺戲,彆打擾你們少爺清靜。”
這話小齊能聽出話裡意思,忙說“我和爺爺不往後頭去,主子爺養傷也不會走動的。”
“我知道,你們祖孫倆自打來了府上後就圍著你們少爺打轉了,再懂規矩不過的人,不過今日不同,有女眷在。”周管家才多說了些。
這女眷還和以前做買賣商賈的夫人不一樣,這是新上任梁大人家的,他們家大人、老板都是上心準備,還請了戲——梁老太太年歲大應當是愛看戲的。
這般鄭重,周管家也上心。
小齊忙說“周管家您忙。”他們借住在黎府,黎府主人家收留他們,還給少爺治了傷,小齊感激都來不及,哪裡會因為周管家一句話就心裡不快呢?
周管家知道小齊是好孩子,他爺爺就是個記恩的,便擺手說“你快回院子吧,要是熱的話,多用水擦洗擦洗,一直受熱也不是個事。”說完便抬腳出去了。
黎府大門敞開,周管家派人到巷子口瞧著,要是陳府、梁府馬車到了,他再去通傳大人老板。
等了約有一刻,巷口的仆從快快跑回來,氣兒都沒順,說“周管家,陳府、梁府的馬車剛過了衙門街。”
那就快了。
“成了,你去歇口氣不用守著了。”周管家讓小廝去歇歇,這跑的臉紅氣喘的不像樣,他抬腳往裡走,到了通往後院的平安門,叫著人說“去給老板傳話,說兩家大人快到了。”
侍女忙去傳話。
今日接待梁家這般禮遇,同顧兆剛到昭州的第一個新年,一家人拜訪陳大人家,是有相同,也有不同。不同那便是,顧兆其實不用親自迎接,畢竟他現在是兩人上峰。
但顧兆還是鄭重、禮遇。
昭州對於顧兆黎周周來說意義不同,在這片土地上,兩人施展著自己的才能抱負,用時間汗水建設成如今才破土成芽生機勃勃的州城,顧兆說昭州是他的底氣,是大本營,於黎周周也是。
如今把昭州交給梁江管理。
雖說顧兆是上峰,用官威能壓人,梁江也不敢不從亂來,但顧兆想得久遠,能壓一時,若是他調動換了彆的地方,之後呢?
昭州同知這個位置是顧兆促成,那梁家也出了力,所以是最好結好,於公於私,雙方都是和睦的才好。
顧兆還換上了休閒中帶正式的衣裳,刺繡圓領袍,周周也一樣,畢竟是見客,連著福寶也是新衣。
“咱們這兒也算是親子裝了,給爹也做了件,也不見爹穿。”顧兆說。
黎周周笑道“爹穿不出來,說他年紀上去了,還老來愛俏,要被人笑話。”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管什麼年齡之分。”
夫夫二人說話間,帶著福寶就去了門口。福寶跟著倆爹身邊,問“阿爹,是不是蹴鞠場上見到的妹妹和弟弟?”
“是,梁伯伯家的孩子。”黎周周答。
梁江比顧兆大。
一家三口到了門口沒等多久,陳府、梁府馬車便到了,下人搬了凳子放車前扶著主人家下車,梁江是下了車見到門口站著顧大人一家,當即是汗顏,連連說“大人,哪能讓您親自相迎,折煞我了。”
“是啊,小顧不地道了,迎了小梁,之前可沒迎我。”陳翁笑嗬嗬耍無賴。
“這不是都相迎嘛。”顧兆笑眯眯回,親切叫梁江的字,“本固,今日是家宴,我陳大哥在,你這位朋友在,沒什麼折煞的。”
黎周周同陳夫人梁夫人寒暄打招呼,福寶乖乖叫了人,又去喊弟弟妹妹、侄子侄女,今日來的客人多。
“咱們進去說話,不知道梁老夫人喜好,今日請了戲班。”黎周周道。
陳夫人先說“看戲好,看戲熱鬨,我就愛看戲。”
“顧夫人費心了,我原想到了昭州沒戲可聽。”梁母說道。
一路進了府邸往後院。這個天看戲自然不能用露天戲台,這就要熱死了,他們有大偏廳,今日招待就在這兒舉行了。
眾人剛到了偏廳大門便感到絲絲涼意,進去一看,這大廳四個角都放著冰山,後頭是手搖風扇——顧大人自製。
風扇片是用竹子和紙糊起來的,手轉的話,三片的扇葉就輕輕轉動,風吹著冰山,這涼意不就是有了?
“用上冰了?這稀罕的東西,我可是三十多年沒見過這般大的冰了。”陳翁感歎,而後問“我上次就想問你,你哪裡來的冰?”
顧兆玩笑“自然是我聰明了。”
梁江甚是讚同點頭,陳翁……
今日陳家帶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知道梁家有孩子,便帶來的年歲都差不多——可陳府孩子多,是孫子輩最小的就是陳琛,今年十歲了。女郎十三歲,名喚幼娘,是嫡出小孫女。
如今都管黎照曦叫小叔叔。
“小叔叔,你上次送我的頭繩好看,多謝小叔叔啦。”陳幼娘嬌俏說。
年僅八歲裝老成的黎照曦很穩重點頭,“你喜歡就成。”他聽阿爹說了主意,是拿了料子求霖阿哥幫忙做的。
可給忙前忙後跑腿啦。
陳琛“我得了一顆椰糖,還沒吃。”
“他還把椰糖隨身帶著。”陳幼娘出賣弟弟。
黎照曦一聽便說“那可要小心,彆化掉了。”這天這麼熱,一顆椰糖怎麼能捂著,還怎麼吃?
陳琛是臉略漲紅了些,好在黎照曦沒注意看,黎照曦看新弟弟妹妹了,不能冷落了新客人,小弟弟妹妹得他照看。
“你們好,我是黎照曦。”
梁大娘臉略紅,是興奮的,瞧了眼旁邊說話的母親和阿奶,沒注意到她們這邊,便用矜持的語氣說“我知道,上次蹴鞠比賽我看見你踢球了,你踢得可好了。”
小孩子雖是裝作矜持,可話多了,臉上帶著笑,眼神也亮晶晶的,一看便是釋放了善意和親近。
“對呀,哥哥你能不能教我踢球呀?”梁二郎童聲稚語帶著崇拜來。
黎照曦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當然可以了,回頭我做一個小球送你。”弟弟這麼小,他們踢得蹴鞠球重了些,給弟弟做個小的輕一點的練。
梁二郎聽的小臉紅撲撲的興奮,一口一個哥哥你真好謝謝哥哥。梁大娘看著羨慕,她也想踢球。
“不然我帶你們去我院子玩球?”黎照曦問。
這些小孩子都是同他們爹娘住一個院子,沒有獨立院子,尤其是梁家孩子,一聽黎照曦有自己院子,當即是更羨慕崇拜了——梁二郎尤其是,那一雙眼看黎照曦就差冒火星子了。
“可以去嗎?”梁大娘猶豫。
陳幼娘說“咱們去福寶小叔叔院子玩痛快,一會也在那邊吃吧?好妹妹,你是不是想留這兒看戲?”
梁大娘忙搖頭,“我怕母親不同意。”
“我覺得咱們留這兒,大人還嫌咱們小,他們說話不方便呢。”陳琛道。
“就你小大人似得。”陳幼娘繼續懟弟弟,這就是福寶當了叔叔,現在陳琛也學著沉穩了,笑死人啦。
黎照曦這位輩分高,是又當叔叔又當哥哥的人自請去說。
“你們等我吧。”
黎照曦便去大人那兒詢問,他沒跟阿爹說,而是先向幼娘、大娘的家人行禮,問了好,才問“我想請幼娘、十七、妹妹、弟弟一同去我院子玩,伯伯嬸嬸們放心,我定會照看好的。”
陳夫人是樂嗬不成,她每次看福寶叔叔做派就要樂嗬高興,這個甜團子一般的孩子,當即是爽快答應,還逗著說“那我可將你侄子侄女交給你這個叔叔看管了。”
“您隻管放心。”黎照曦得令就差打包票了。
梁夫人看梁母,梁母本起了個頭想拒絕,但想到黎府今日禮遇做派,顧大人是江兒的上峰,如此之看重,她們不好拂了麵子,便說“他倆小孩子家家的,那便麻煩你了。”
又讓仆人跟過去一起看著些。
梁大娘二郎聽到這消息可高興了,二郎是沒忍住還歡呼了聲,就瞧見他母親看了過來,頓時便斂了聲。一群小姐少爺們轉移陣地去黎照曦院子,自然還要跟著各家的丫鬟婆子一旁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