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一封,子清寫一些昭州的事情。
孫沐以為子清是為了寬慰他的心,如今看來,子清句句實話。
馬車碌碌響動,剛進了巷子口,一匹棗紅色的小馬噠噠噠的先跑了起來,騎馬的是一位**歲的小哥兒,這小哥兒穿了一身粉,在烈烈陽光下,眼尾的哥兒痣是越發的亮眼。
“少爺慢些。”
“沒事阿吉,你快回去吧,這裡多曬,我知道了。”福寶才跑了兩步還沒過癮就被勸誡了,隻好勒住馬,跟後頭的阿吉擺手,“你同我阿爹說,我下午不在家吃飯了,我去十七侄兒那吃。”
一派的叔叔穩重派頭。
白茵望著馬兒上的小哥兒,那副快活靈動模樣,不由讓她記憶有些恍惚。孫沐則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子清的獨哥兒福寶,黎照曦。
當年他還抱過。
黎照曦同阿吉說完話,如今放暑假在家,天天都出去玩,今日晚了些,福寶就纏著阿爹想騎馬出去玩,知道遠路了,阿爹定是不肯,便說隻去十七家玩,也不跑,就溜溜達達去。
黎周周便允了。
牽了馬出了門就得意忘形了,想快活快活跑一跑,就被後頭趕來的阿吉給抓個正著,黎照曦這會有些理虧,裝的還挺鎮定,哄阿吉回去彆跟他了。
阿吉才不走呢!
“少爺,我還是同您一起去,等見您到了,我在回來給老板報信。”阿吉道。
福寶……
“我騎馬你走著你多無聊啊。”
“阿吉不無聊。”
福寶……
阿吉怎麼越來越板正了!
倆人是一言一語說話,福寶想著主意怎麼哄阿吉,阿吉則是規矩的守著不退半步,正拉扯中,福寶就聽到馬車碌碌聲,他聞聲看過去,見是兩輛馬車來,這條巷子就他家一家,自然是來找他家的。
福寶便好奇看過去,這一看便覺得眼熟,眨了眨眼仔細想。
孫沐是樂嗬的笑,也不說話,就是由著福寶瞧。
可他一笑,福寶就想起來了,小臉模樣很快露出一個‘哇’的驚歎表情,忙是從小馬上下來,高高興興的問“您是師爺爺嗎?送我小兔子燈籠的師爺爺?”
孫沐是眉目慈祥,伸著手摸了摸孩子頭發,還玩笑說“怎麼不叫四爺爺了?”
這便肯定是了!
“師爺爺好,我那時候小,說話不清楚才含糊叫的,我現在都八歲快九歲了。”福寶還挺穩重,說完了,規矩作揖行禮,隻是這次調皮笑叫“四爺爺好。”
孫沐聽了暢懷大笑,還說“福寶好,這是你四奶奶。”
這便是福寶了。白茵去看,同福寶目光對上,她略肅穆的神色,不知不覺間早已化開,成了柔和,眼底還帶著慈愛來。
“四奶奶好。”福寶作揖行禮,露出笑來。
白茵心底便升了一些喜愛來,她這輩子就一個哥兒,後來的孫子輩男孩女孩皆有,唯獨沒有小哥兒,她是有些失落,也覺得好,沒有好,沒有便不會痛苦,沒有便不會步了明源的後塵。
隻是如今瞧見了福寶,那顆哥兒痣閃亮,她家明源的哥兒痣也在眼尾,隻是正好同福寶是個反方向,在另一邊眼尾處。
家中來客,還是如此重要的客人,福寶當即同阿吉說“你去陳府告訴十七,我今日不去玩了,明日約,就說我的錯,明日給他們帶冷飲。”
孫沐聽聞便說“大丈夫言而有信,你去吧。”
“四爺爺我又不是大丈夫,不過我還是親自去一趟,說完了就回來,我先帶您和四奶奶回家。”
“你爹說的沒錯,有時候主意大著,成四爺爺聽你的。”
“四爺爺,我爹還說我什麼啦?”可彆是他的壞話!
福寶心中所想露出一臉。白茵雖是沒說話,但在旁聽著看著,臉上皆是笑意,還有些親近之意。
“你爹說你畫畫好,所以我便同你四奶奶來瞧瞧,你四奶奶畫畫可好了。”
“四奶奶畫畫好嗎?那可太好啦。”福寶高興,又有些羞澀說“四奶奶,您一會可以瞧瞧我的畫嗎,我爹誇我說有靈氣,可其他同學老笑話我。”
搞得福寶也不知道他畫的好賴了。
福寶本來以為是爹在唬他玩,可爹說的頭頭是道很有道理,福寶也這般認為,可同學偷偷笑他,連著老師對他的畫作也是皺著眉頭而後誇一句著墨筆力不錯。
這什麼意思?
誇他塗的黑嗎?
白茵語氣也柔和,說“可以,我幫福寶瞧瞧,你爹說的應當是沒錯的,你還小新手作畫,哪裡不足,改進便好,笑話你的人沒道理。”
福寶信心大增,四奶奶說得對!
他才學畫嘛。
之後黎府自然是動了起來。黎周周本來要午睡,才吃過飯,正準備午睡,結果聽下人說,福寶回來了,還帶了客人,阿吉跑的快,在旁補充說叫四爺爺四奶奶。
黎周周中午腦子還有點迷糊,想著四爺爺四奶奶,難不成是寧平那邊的——後來一想,頓時激靈,人也清醒了。
是滁州孫大家,相公的老師。
既然是到了家門,那換衣就晚了,黎周周是顧不得,趕緊穿鞋,步履匆匆去外迎接,一邊跟周管家吩咐,廚房熱水吃食還有新衣茶具,還有打掃個乾淨院子——
“等等,院子先不急。”
詢問下老師師娘的喜好,再做安排。黎周周是步履快,到了前院通後院的門口正好遇到,福寶見阿爹先快樂喊阿爹,說“四爺爺和四奶奶來咱家啦。”
孫沐同白茵剛得知,顧子清如今不在府中,現在見黎周周是一路疾步,便心中動容,知道這位是看重他們夫妻二人,當下收了一些另住的打算。
自然也有旁的原因。白茵要教福寶畫畫。
一頓寒暄,引入後院正屋落座。這麼熱的天,孫老師同師娘一路趕路過來,黎周周知道肯定辛苦,便也沒多少客套話,先安排入住,而後歇息洗漱吃飯。
至於住處,黎周周還未多說,孫沐則問前院有沒有院子。
自是有的。還有一處清靜雅致的,就在容燁院子不遠處,隻是——黎周周也沒隱瞞,實話道“老師,這院子不遠是容燁在住。”
“就那處吧,無事。”白茵道。
孫沐則是頷首點頭,麵上帶著笑意,是真的不在意。
黎周周親自引路到了前院,現在相公書房歇一歇腳坐一坐,也有福寶提的,眼睛亮晶晶的跟四奶奶說“我的畫就掛在爹的書房,爹還裱了起來,說累的時候瞧瞧。”
白茵便來了興致,想著福寶的畫定是不錯。
於是一行人到了書房。顧兆不在家,書房這地方也是每日有人打掃,裡頭沒什麼貴重東西,顧兆寫的亂七八糟的筆記本什麼的還放在專門打造的‘保險櫃’中,上了一把小鎖。
此刻福寶是迫不及待,推門開來,先請四爺爺奶奶入,而後跟在旁邊,跨了門檻,聲音中帶著期待說“就在正牆上,對著我爹椅子方向。”
已經進來的孫沐,聞聲看向牆的白茵……
黎周周……救命啊相公。
救命沒用,遠在忻州的顧大人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這大夏天的,肯定不可能感冒,便嘀咕說“定是我家周周在想我。”說罷又一連幾個。
黎周周是在想顧兆,想著來解圍,而後頭那幾個則是孫沐在心底罵這個徒弟了,這個子清、這個子清——
福寶一臉真摯、渴望的看向四爺爺四奶奶。
“四奶奶,我畫的怎麼樣?是不是不太好?”
福寶說不太好時,孫沐在心中更是大罵顧子清混蛋玩意騙孩子,如今孩子這般眼神問他們,讓他老妻如何說?如何圓?如何哄。
更遑論,在繪畫上,便是對親孫兒,沒有靈氣天賦,老妻也是不稀罕教,說的也不客氣,這下——
白茵望著牆上的畫,再看對她一臉期待尋求肯定的福寶,於是又看向了牆上的畫作,想了一二,說“頗得幾分神似。”
福寶!!!
眼睛亮晶晶,笑容矜持又得意。
他真的畫的好哦,被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