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五月六,黎府辦春日宴,請了各府的夫人老爺帶著小姐少爺來賞花喝茶看戲,但其實知道內情的都知道這宴會是怎麼回事。
大家心照不宣,要是順利了,早了下半年遲了明年,黎府要辦喜事咯。
蘇佳渝起了個大早,梳洗好換了衣裳,他知道今天是乾嘛,昨夜就沒睡好,又是忐忑又是害怕的,還有些羞澀期待。
這會收拾好了,坐了會,乾脆去找小桃姐說話。
“你怎麼沒穿霖哥兒給你做的那身衣裳?”柳桃看渝哥兒也是收拾過,但不如霖哥兒送渝哥兒那身衣裳光鮮好看。
這身略素了些,也不顯富貴。
蘇佳渝坐下了,接了小桃姐遞的熱水握著杯子說:“就我穿上後,大家都看我,我不太習慣,我還是喜歡穿這一身自在些,本來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我就是莊稼人,還是這樣好,要是看我一麵覺得光彩了,回頭發現不對,還不如就這樣。”
“你說的也對,總歸要自己好受的。”
等了一會霖哥兒過來玩,三人一起吃早飯,霖哥兒看渝阿哥沒穿他送的衣裳,還以為渝阿哥是不是不喜歡,聽聞是不習慣,便想說:“那我下次做一身簡單素淨的衣裳送過來。”
“下次沒準就要更繁瑣漂亮了。”柳桃打趣了句。
霖哥兒聽懂了,這是說下次就是渝阿哥當新夫郎嫁人呢,可不得風風光光的,怎麼漂亮光彩了怎麼來,那圍觀瞧熱鬨的人肯定多。
他笑的雙眼彎彎,也玩笑了句,“好啊,那我要現在開始做了。”
蘇佳渝臉紅紅的,憋了半天,說:“你們彆急,也有你們的時候。”可他說完,覺得話不太好,便去看小桃姐。
“這輩子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成,算了大好日子彆提我了,我也不在意這些了,嫁不出去,那就算了。”柳桃知道渝哥兒擔心她,故作堅強這般說,可眼底其實是羨慕的。
她也想嫁人,找個好歸宿,生個孩子,總歸是有個家的。
三人吃完飯坐了會便去正院了。怕蘇佳渝一人害臊,霖哥兒和柳桃也跟上做陪,霖哥兒去正院路上還說:“要是王堅阿哥在就好了,他膽子大,從不為這個害臊。”
這倒是。
早上那話題,要是王堅在,麵對嫁人調侃,肯定淡定來一句:那我今個好好瞧瞧,要是有興致了,我也挑個,嫁到我二進的小院裡伺候我高興。
可惜沒在,就三個一個比一個害臊的在。
黎府現在大了許多,派對也是顧兆提議的,說天氣暖和,還有點風,既然是相親大會,那就彆整老一套了,我不去前頭接待那些老爺們,咱們都在後院玩。
黎周周:……相公就是不想交際,想閒散懶一懶。
小顧大人還振振有詞大道理特彆多,“我要是去了前頭,那後頭蘇佳渝各位預備婆母啥品行可不就看不出來了?在一起都看看。”
成。
黎周周也答應了,反正沒那麼多規矩,怎麼高興怎麼來。
這相親派對地址就定在黎府那個大草坡後頭樹林那兒——就是福寶遛汪汪玩耍的地方,草坡地方敞快,遠處還有小的人工湖,加上花草點綴,放幾張竹榻,還有燒烤架。
派對老一套。
等正中午天氣炎熱了,還可以移到湖邊水榭戲台,準備了客人臨時休息區域,等整頓好了,下午聽聽戲這就過去了。
小顧大人說了,一上來先打個端著禮儀還矜持的幾家夫人孩子措手不及——烤肉放風箏湖邊散步說話聊天嬉鬨,全都是年輕人玩的,當家長的在家裡和孩子叮囑的再好,不及操作生猛。
一早上是觀察孩子品行,還有和蘇佳渝是否投緣,下午嘛就是他們做大人的看戲時聊天說話了。
結果前一天,陳翁知道後,是親自上門,說:“好啊,小顧你這是有好宴會,怎麼不想著你孫女琳娘呢?”
顧兆:……孫女。
“老哥彆氣彆氣。”顧兆上去勾肩搭背的給吹胡子瞪眼的陳翁順氣,一邊說:“明個來的家世底子略薄了些,不過讓琳娘也來玩耍,多見見男人,掌掌眼,彆被騙了,先攢攢經驗,以後有的是機會。”
“你說的?可彆騙我。”
“騙你作何?我家要成婚的孩子多,都看看,多看看。”顧兆跟著陳翁說話,果然是‘長輩氣質’儘顯。
陳翁一聽,樂嗬嗬的也不氣了,說:“其實我也沒太看重門戶,不然當初也不會讓二娘嫁給一個窮酸的,小顧還是你說得對,不能害臊,得多挑多看看。”
“那成,明日我就讓琳娘過來一塊玩了,你做她爺爺的多上上心。”
顧兆:“……好,老哥放心。”這爺爺輩分太高他總是不適應。
陳翁便溜溜達達高高興興的回府了。今日來,一是為的琳娘,二嘛,也是想探探小顧的態度。當日結拜兄弟,那就是喝醉了隨口一說,他是看小顧不可限量,在昭州乾的好,而他年暮,想給家中孩子找個靠山,若是不是什麼大事,小顧隨手提拔提拔就成。
真出了大事,他也不好求小顧。
之前是他占著長,不管是從年齡還是官位,那都是往下結交。如今才多久,身份上翻了個顛倒,小顧成了正四品的官,陳翁厚著臉皮來摸一摸,若是小顧擺了架子,那什麼兄弟話也不作數了。
可他一進門,小顧就笑嗬嗬的相迎,一口一個陳老哥怎麼來了,還讓他殺一局棋盤。
“……這個小顧啊,還真是……”沒變。陳大人高興,溜達著回府裡,就跟老妻表了功,說成了,明日讓琳娘過去玩。
因此這天早上,黎府大門敞開,馬車、騾車能排到巷尾。其中多是馬車,車廂的油布做的也是漂亮嶄新,有的精致些的,木架還有花紋裝飾,因此顯得夾雜其中的素色略舊的騾車格外顯眼。
周管家出門迎客,前頭車下來的是老爺少爺,那些少爺多是十八-九的年歲,也有看上去更小一些的,十六七也有。後車下來的身著華服的夫人、小姐,既是春日宴,招呼大家來黎府吃喝玩樂賞花,帶著自家親女兒出席社交,也是正常。
不過夫人們都識趣,帶自家女孩就隻帶一位,不多帶。
“……裡麵請,我們家老爺夫人在後院等候了。”周管家引人進府,早早安排好了婢女引路去後麵。
這去後頭草坡樹林的路不用穿過正經院子,略繞一下就能到,兩邊也有景致,栽了些竹子,路是石子路混著水泥修的,彎彎曲曲是有些風景。
到了後麵,那就是豁然開朗,遠處一片翠綠的山坡,後頭林子,旁邊還有湖泊,地方大敞快的厲害。
林夫人沒帶閨女,她們人多,因為關係繞了一下,林夫人帶的是娘家二弟媳同其阿娘和弟弟,這二弟媳姓候,在昭州不是什麼大姓。
現如今是有些後悔,早知道該帶上閨女的,讓顧夫人能瞧看的機會可不多,不過這會都到了,也不好再說旁的。
“這黎府好生氣派。”侯夫人呐呐說著,還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這衣裳是去年新做的新衣,平日裡她都不舍得穿,自家二娘說有一門好親事給弟弟瞧看,是黎府的哥兒,這下侯夫人嚇得不成,忙是推辭不能啊,他們可配不上黎府的人。
後來聽出來不是黎府正經主子,原本也是個莊稼哥兒,沾了一層關係雲雲。侯夫人還是覺得他們家不般配,可二娘嫁出去的姑姐都把話答應下來了,要是不去,二娘難做。
也不一定能瞧上咱們家,就當去坐一坐陪一陪。二娘說。
出發前幾天,二娘還回了一趟娘家,要他們穿的體麵一些,莫丟了姑姐的臉,還給塞了一些銀錢。可侯家沒要,全給二娘拿了回去。
二娘嫁出去,不好補添娘家,再者他們家也不是過不下去,要急著救命。衣裳還是有的。
侯夫人老爺今個都換上了過年做的新衣,覺得已經是體麵了,可到了府邸,從大門再到一路走進來,這是越往裡走,越是心裡忐忑,已經是有些後悔。
不該來的。
他們這樣小門小戶的怎麼配的上黎府的哥兒,就是同顧夫人沾了點親戚邊的也不好配啊。
林夫人瞧侯夫人那副寒酸局促樣,實在是瞧不上,可麵上不顯,同弟媳說:“黎府大了,一會你跟我跟緊了,彆走丟了亂了。”
“欸,知道了大姑姐。”
侯夫人不好讓二娘難做,他們家門戶低,二娘嫁的略好一些,可二娘這位大姑姐才是嫁的極好,昭州城有了名的富戶富商,尤其這幾年攀上了黎府的關係,更是富裕。
“母親,咱們怎麼都往後頭去?不該是顧大人接待男丁嗎?”
後頭庶出五郎說話。
林夫人眉這會才擰著,回頭看了眼,說:“黎府的地盤,你給我少張口亂說話,要是還像府裡那般輕狂,回頭我讓老爺收拾你。”
五郎便應是,隻是低下頭時不在意撇了撇嘴。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如今顧大人顧夫人也沒在跟前,都是他們家人,還有侯家那群窮酸的,他說兩句又怎麼了?量這些人也不敢胡亂傳出去。
不過是個哥兒,還是個莊稼漢哥兒。五郎是真不樂意來,可他姨娘是求著老爺送他來的,算了算了,他能來,就是給那哥兒一個麵子。
之後沒話了,因為人多了起來。
草坪上放著羅漢床、竹榻,還有編織的草席上鋪著墊子,有分開的有緊挨著的。
顧大人招呼男丁,說:“……是我安排的,他們小年輕坐一處好說話玩到一起。”
那邊接待女眷夫人的黎周周也說:“各位夫人坐羅漢床竹榻,一會是有遊戲,咱們光看著小年輕玩就成了。”
這自然好,夫人們上了年歲端莊慣了,加上來黎府可是好好打扮了一番,席地而坐不方便,羅漢床竹榻都好,跟著榻一樣高,中間擺一張矮幾,上頭是茶水點心水果,曬著太陽吹風閒話挺好的。
這會嘛,自然是大老爺們一處坐,女眷夫人們一處坐。
“準備了一隻小羊,昨個醃製好的,一會烤起來了,吃了,讓孩子們送來一些。”黎周周說。
之後便聊起了閒話,黎周周和幾家夫人聊天認識。那邊顧兆也是,摸了個大概,不管是官場還是這裡,都是名利場,有錢的鄉紳鑽前頭是巴結捧他,沒錢沒地位的看著略老實就在後頭站著也不說話不巴結。
挺好的。
要真是老實性子還要強行上來巴結人,那肯定是雙方都不舒服了。顧兆偶爾是客氣一下,做到一個不落下就好了。
近湖邊的草席墊子上,今日來的少女少男們都坐在一起,說話聊天寒暄,你是哪家的,還起了投壺遊戲,隻是蘇佳渝不會玩這會,幾次沒投中,有人笑了下,蘇佳渝臉更漲紅了,說:“我不會這個,我不玩了你們玩。”
霖哥兒氣,看向那個笑話渝阿哥的,這人每次渝阿哥做個什麼都要輕笑,還裝的是捧著,真以為旁人看不出嗎。
友好還是惡意,誰都不是傻子。
琳娘拿了箭矢一把丟了,也沒了玩興,說:“投壺有什麼好玩的,老往一個瓶口投沒意思,咱們放風箏去,比誰放的高。”
“那要起個彩頭才好玩。”有位夫人帶來的小姐合掌讚同。
琳娘也覺得好,說:“成啊,咱們賭錢嗎?”
剛笑話渝哥兒的就是林府的五郎,這會來了勁兒,這群小娘子們玩賭錢,這可不是撞在他手裡了嗎,就說:“成啊成啊,彆到時候輸了哭鼻子又和現在一般不作數。”
“誰哭鼻子了?”琳娘質問。
五郎:“剛玩的好好地誰敗興了?算了好男不跟女鬥。”
琳娘可氣了,“你也算好男?嗤。”
“你這人怎麼玩不起,你哪家的?”
“你管我哪家的?怎麼還要問到我家不成了?”琳娘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