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玉米、辣椒、番茄……
內閣顧閣老又有的忙了。
此時快過年了,可顧閣老伏案幾天,經常往工部去,叫了經驗老道的農工來,每日帶著過去幾年選的兩屆進士們急匆匆的出門,是忙不完的政事。
內閣中黃大人見人影晃動,還以為是人回來,而後才發現是他老眼昏花看錯了,不由看著還留在內閣伏案的幾人,恍惚中十分陌生。
這內閣竟都成了顧兆的天下。
全都是青年才俊,年輕氣盛風華正茂,聽著顧閣老調度指揮,而同他一起入內閣侍奉三朝聖上的老臣子,如今是退的退,病的病,莫名的黃大人心中也升起一股想退了的倦意。
這些年他看明白了,聖上信重顧兆,鬥不過的,如今還要立哥兒為皇儲,以待繼承大寶——
黃大人嘴上並未諫言,可心裡對聖上封曆天蒔為皇太子是很不滿的,這大曆竟要一個哥兒做皇帝,那能治好這個國家嗎?倒是顧兆家中哥兒科舉入仕,黃大人是看明白了。
聖上是借這次海上回來的大功績由頭,看似提黎照曦科舉,實則是給皇太子鋪路的。
罷了罷了,年後就告老還鄉。
……皇帝血脈不正,這天下是姓曆的又不是了。
像黃大人這般不滿的朝中老臣多得是,可拿著聖上沒辦法,如今的大曆是光武帝打下來一統的,國庫私庫豐盛,過去朝中科舉選拔,都是顧兆選的能臣,悉心培養到各處,不缺錢不缺當官的,還能拿什麼要挾?
時日匆匆,到了過年。
告老還鄉的折子多了不少,顧兆全都遞給曆無病處理,看是挽留然後批準,還是直接批準不搞場麵,這都是帝後決定。如今天寒地凍,京裡下了幾場雪,京郊溫泉莊子工部的實驗大田還在看海上帶回來的種子苗苗,顧兆把項目交給底下人辦,終於能過個好年了。
黎府熱鬨多了。
王堅沒回去,天寒下雪,乾脆留在京裡,等年後開春回去,倒是孟見雲隊伍護送到了,沒怎麼停留就啟程回家了。
李霖和元寶在的地方,對孟見雲來說才是家。
過年要回家一家人團聚的。
“京裡寒冷,氣候你要是不習慣了,就同我說。”黎周周跟王堅道。
王堅笑說:“是冷了些,之前出海什麼都見識過,現在倒是身體皮實,什麼都能扛過去。”
“都到家了,可彆扛了,該休息休息。”黎周周道。
王虎在一旁就說:“就是就是,俺就這麼說的。”話剛說完,就被王堅看了眼,王虎立刻老實巴交嘿笑一聲,說:“俺家老板說啥就是啥。”
“……吃東西吧你。”王堅把剝好的栗子給王虎,“我不吃了,太甜了些,你吃。”
這是王虎剛給王堅剝了一碗,如今剩下來的,全進了王虎肚子。
黎周周看兩人相處坦然又帶著親昵默契,是真的為王堅高興。
兩人是在船上拜了天地大海結成了夫妻的。當日海上遇難,九死一生的活了下來,後來就成了親,沒吹吹打打,沒三書六禮,有的就是兩人生死交付後的真情,抵得過世俗種種規矩。
後來外頭傳教的說,海有海神,倆人婚禮就是海神見證祝福的。
是另一種的浪漫。
黎照曦可喜歡來王堅哥哥這兒聽故事,全都是外頭來的故事,對此很好奇,可惜他今年春要科舉,不能天天紮這兒聽故事,隻能帶著小思源去複習。
“你們好好考,考完了,我跟你們好好講。”王堅說道。
“哥你和虎子哥不走嗎?”
王虎笑說:“俺家老板說了,不著急回去,放心吧。”
黎照曦這下放心了,拉著思源專心備考——
哥兒可科舉仕途此令一出,不用想也知道天下讀書人會說什麼,不外乎就是哥兒科舉做夢,等確認是真的,便有瞧不起哥兒的讀書人惱羞成怒氣急敗壞說些,哥兒能做文章滑天下大稽如何如何。
這聲音京裡就有。
曆無病是較這勁兒的,當即是發了令,言黎照曦雙親於社稷有功,免了黎照曦童生,直接鄉試會試。
正巧光武十年就是科舉年,正巧三月春寒就能考秀才了。
梁思源還要考童生試,不過思源不怕,他怕福寶哥哥緊張,外頭現在都打賭,賭福寶哥哥考不贏丟麵子,思源氣的不成,不敢跟福寶哥哥說這些,主動說他今年也考,要和福寶哥哥一起複習。
於是倆現在鑽一處讀書了。
“你彆緊張,以你這水平,童生是準準的。”黎照曦安慰小思源說。
思源乖巧點點頭,說:“福寶哥哥也是。”
“我覺得我挺厲害的,但是沒考過,不知道其他人水平在哪。”黎照曦是自信的,但第一次科舉,還是阿爹換來的機會,不緊張是假的。
顧兆乾了這麼多年閣老也不是吃白飯的,就說他在位快十年了,幾屆的一甲試卷都是他看的定的,這些人又到了他手下乾活。
“爹給你看,保證沒錯。”顧兆是這麼說的。
黎周周:“相公,你給他看,那是看什麼都好。”
“那自然了,我們黎照曦是一頂一的好。”顧兆老父親驕傲自豪。
黎照曦:……噘嘴。
“爹!你好好看認真看。”
後來這法子不成,當爹的對孩子有濾鏡,還是有下屬遞帖子要來府上拜年,顧兆才想起來,說:“正好了,爹把過去幾屆一甲全邀到府上,還有你那些文章做的好的朋友,全叫過來,咱們辦個交流會,你們好好聊聊,讓他們看。”
黎周周也覺得這辦法好。
這事後來傳出去了,自是有讀書人酸溜溜說道兩句,意思這麼多錦繡前程的文官去給一個哥兒看文章,真是白瞎浪費了,還有民間門諺語說狗肉端不上席麵——意思黎照曦一個哥兒,就是得了這麼多大佬補課看文章,一朝一夕,也不可能考上的。
讀書那是要苦讀,要十年如一日的。
哥兒就不是能做官的料子。
“聽聞閣老家的哥兒最是驕縱,之前打馬蹴鞠出去遊玩蛐蛐,哪樣都沒落下,根本不是認真讀書的人,如今卻跑來還說科舉,怎麼的,難不成他還想做官不成?”
“都這般年歲了,考什麼科舉,不如嫁了人安安分分的。”
“那定安伯也是,既是已經定了親事,為何遲遲不結親?莫不是眼饞這黎府風光,心底又嫌棄不願娶黎府哥兒?”
“這你就是說胡話了,一看就是沒見過,定安伯對黎府公子再好也不過了,鞍前馬後的,陪著出街遊玩,隻是為何不成親,我也不曉得。”
“聽說黎府公子已經二十八-九歲了——”
“又是胡說了,人家過了年才二十三歲。”
“都一樣都一樣,這般年歲還不成親,老大哥兒的。”
“那就不是你我能操心的,反正黎府公子吃黎府的,又不是吃你的,急什麼。”
民間門是說什麼的都有,不管是吵得、支持的、看熱鬨的、不屑的,反正該說不說,都盯著三月春的院試。
與黎照曦一屆赴考的,那是暗搓搓火藥味好勝心更強,非要蓋了這位‘第一科舉哥兒’風頭,讓天下人看看,讀書科舉功名,還是男子更強。
終於到了院試日。這屆的科舉,顧兆是半點手不沾。
這日天不亮,黎府幾處院子就點了燈。黎大是半宿都沒睡好,早之前還去郊外廟裡給福寶求了福,如今穿了衣裳,問了時間門,說:“福寶那兒亮了沒?沒亮先彆驚動,讓他多睡會,不著急還早。”
“老太爺放心,府裡上下都吩咐過了。”
“兆兒和周周院子呢?”
“也點了燈。”
黎大點點頭,知道這倆也同他一樣睡不著,起了個大早。
時候差不多了,該出發了,不止是黎府出動,門前一排排的馬車早早等著,定安伯府的、順親王府的、嚴家的、梁家的、鄭家的、黃家的、陳家的、金家的……
來的都是各府的同黎照曦一輩的——還有表弟堂弟,大早到了黎府門外,也沒敲門叨擾,就排著隊在外頭等候,等車馬多了,下了馬車一同閒聊兩句,隻是說的心不在焉,都等著裡頭的動靜。
等黎府大門開了,馬車備好了,出來人時,雙方打了照麵——小輩們上前作揖行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