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懷妄回了蒼山,早上也會在席鶴台上打坐,但兼竹路過席鶴台也沒見著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又走了。
就這麼過了幾天,學堂定期考核結束。
下課後何師兄叫住兼竹,“終於可以鬆口氣了,你回來這麼幾天還沒慶祝一下,今晚我們下山?”
兼竹前段時間經曆了鹹魚生涯中最奔波的時刻,剛好需要放鬆一下,聞言應下,“待我回去換身有逼格的衣裳。”
何師兄拍手,“要穿金,要佩玉,臨遠的弟子最美麗!”
“……”
兼竹回蒼山換過衣衫,外界已漸漸入夏,他外麵隻籠了層輕紗,襯得人更清爽飄逸。
他出門時又看了眼隔壁,“我下山去玩兒了。”他說完半開玩笑地加了句,“不要想我。”
沒人應聲,兼竹轉頭往山下走。走出幾步又想起門禁,“我要是回來晚了,仙尊給我留個門。”
兩息過後屋裡傳出懷妄的聲音,“私自下山本來就有違門規,你要過了門禁就在外麵睡一宿。”
“……”
兼竹挑眉,原來人在。他沒說什麼,揣起袖子施施然離開了。
何師兄帶他們去的依舊是上次那家酒樓。
幾人輕車熟路地往樓上走,常師兄說笑,“兼竹師弟此行辛苦了,還受了這麼大委屈,必須得犒勞犒勞你。”
周師兄道,“對!給你點一排俊俏郎君!”
兼竹,“……”
他還沒來得及拒絕,何師兄就從旁插過,張開雙翼將他護在身後,“不行,不可以!”
其他師兄弟,“……”
待入座之後,兼竹便直接被何師兄安放到了最靠裡的坐席上。何師兄擋在他跟前,不讓那些端酒唱曲的姑娘靠近他分毫。
兼竹有點窒息,“師兄倒也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何師兄嚴肅,“不行,我見不得那些不相乾的人染指你!”
兼竹心說原來還是個潔癖黨。他道,“你開心就好。”
何師兄,“不,我要你們一起開心。”
兼竹,“……”
有了何師兄的庇護,他這頓飯幾乎是夾著嘎吱窩吃完的,外麵的花花世界與他無關。
一頓飯終了,離門禁還有段時間,幾人說去外麵走走消食一番。
常師兄忽然想起,“誒、師弟你有所不知,這小小的鷺棲城其實臥虎藏龍,我們上次去過一家小店,裡麵內容可精彩。”
兼竹謹慎,“不會是什麼黑店?”
何師兄橫眉立目,“胡說八道!我們臨遠宗人堂堂正正,怎麼會去那種黑店呢?”
兼竹麻木,“你們還搞有顏色的小話本呢。”
何師兄道,“這是現實文學,蒹葭蒼蒼都是真的!”
想到那話本中明顯魔幻的劇情,兼竹不知道何師兄是被洗腦成了什麼樣。
…
一行人繞過七拐八彎很快到了那家小店。
小店坐落於巷道深處,推門而入,店內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物料,就是光線有些昏暗看不清楚。
櫃後坐了名女子,薄紗覆在眼前,膚色雪白,著一淺橘紅色衣衫,十分惹眼。
兼竹神識掃蕩一圈,發現這裡還真有不少奇珍異寶,有些來曆不小,但也乾乾淨淨。他正試探著,對麵女子忽然開口,“看上哪件拿哪件,不接受廣撒網。”
“抱歉。”兼竹從善如流地收回神識。
他的神識沒有刻意隱藏,但在場師兄幾個都沒察覺,這女子卻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也不知是何方神聖。
兼竹笑笑,果然是臥虎藏龍。
師兄幾個顯然熟知店規,就在店裡四處逛逛。兼竹用肉眼掃了一圈,目光驀地定在一枚玉佩上麵。
那玉佩就放在一排玉器中,毫不起眼。兼竹幾步走近細看,隻見玉佩大半是霧白,如雲霧霜雪,中間雕刻一挺直青竹,他莫名覺得像是一棵修竹生長在蒼山。
兼竹一眼相中:彆問,問就是喜歡。
正好這幾天懷妄吃了火.藥,可以拿回去哄哄人。
“這玉佩怎麼賣?”兼竹問。
女子的聲音清冽又乾脆,“黃金於我如糞土,我不收錢,隻接受以物換物。”
兼竹乾坤袋裡的東西大半是懷妄送的,還有些是兩人在一起時買的,他不想換出去。
“罷了,看來無緣。”
幾名師兄也沒有需要的東西,他們說著轉頭出門。身形一晃,兼竹身後的發帶甩出一道流光。
那女子叫住他,“你這發帶好看,可願意同我交換?”
兼竹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女子的雙眼隱於薄紗之後,隔絕了外界的查探。這發帶中道行儘毀,他不懂女子是看上了哪點。
“不過是裝飾品而已,價值不能對等。”
“價值沒有衡量標準,若在你心中是對等的,那便是對等的。”
兼竹就笑了,“那它是無價的,抱歉了。”
何師兄見狀露出老母親一般欣慰的笑容,接著替他解釋,“這是我師弟心上人贈與他的信物,意義非凡。”
女子“喔”起嘴唇,點點頭表示明白。
何師兄遲疑片刻還是沒忍住補充,“蒹葭蒼蒼是真的,你要不要稍作了解?”
兼竹,“……”
“不了謝謝。”女子順從本能一秒拒絕,接著從櫥櫃中拿出那枚玉佩,“你既然這麼喜歡,就先給你,待緣分到時我自會有求於你。”
兼竹感覺她玄乎得同佛子有得一拚。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兼竹便收下玉佩謝過女子,同雲裡霧裡的幾個師兄一起回了宗門。
…
因為在小店中耽誤了一會兒,他們幾乎是卡著門禁時間回到宗門。
進了宗門,各主峰之上還有禁製,住處是回不去了。
何師兄他們便商量著在前山找一處地方打坐,兼竹雷打不動,“你們打坐吧,我回去睡覺。”
何師兄直接無語,“蒼山也有禁製,你回不去。”
“回不去,我就在山下席地而睡。”
“……”
兼竹到了蒼山山腳下,果然被禁製擋在山門之外。
麵前是長入山巔的石階,兩旁覆了厚厚的積雪,階麵的薄霜映著月色,除此之外四周一片漆黑。
兼竹望著長階呼出一團白氣,他身上外衫輕如蟬羽。修行之人應當不懼這霜寒,但他隻身立於巍峨蒼山之下,背影顯出幾分單薄。
夜風吹過,雪落無聲。兼竹抱著胳膊站了會兒,正打算從乾坤袋裡拿出隨行床鋪,禁製忽然一陣波動。
他側目望去,就見那銀色的身影步步走下長階。
幾天未露過麵、也未搭理過他的懷妄站在了他的跟前,兩人之間隔了層似有若無的禁製,四目相對。
懷妄的身影融入這沉沉的夜色,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兼竹朝他笑了笑,“不是說讓我睡山腳?”
懷妄沒說話,卻伸手穿過那禁製將他一把拉了進來——動作利落,力道不大。
像是無可奈何,隻能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