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竹神色自然地揣回鮫人鱗,端著特邀嘉賓的架子晃了進去。
…
宮中鮫人都相互混過麵熟,兼竹隻能繼續維持外來者的身份,跟著那幾支曲藝表演的隊伍去向等候處。
他跟在最後那支隊伍的尾巴上,前麵幾名鮫人女子正小聲交談著,聽見身後動靜轉過頭,見到兼竹的容貌皆是一怔。
“好俊俏的郎君。”一金發鮫人笑道,“也是來王室請來獻藝的?”
兼竹點點頭,“可惜學藝不精,隻能獻醜。”
幾名鮫人失笑,覺得他甚是謙謹。他們一道往前走,兼竹一邊同他們閒聊,一邊不動聲色地打探鮫人族和王宮中的情況。
“我宅家幾年沒出過門,最近可有什麼蹊蹺災禍發生?”
“這我倒沒聽說。”金發鮫人回憶了一遭,“我們城中連外來的客人都沒幾個,哪會有什麼蹊蹺災禍。”
一旁的棕發鮫人附和,“每天的日子不都是這麼過的?不過早日來了貴客,王宮安排今晚設宴呢。”
兼竹沒打聽出異況,收回話頭魚尾一搖一擺,“國泰民安,挺好的。”
閒聊之間他們到了候場的偏殿,沒過多久便有宮中來人。
宮人著統一淺紫色宮服,手執赤魚引路燈,“吾王設宴接待天下第一仙尊,再過半個時辰晚宴開始,你們好好準備準備。”
“是。”眾人齊齊應聲。
宮人走後,兼竹揣著袖子看向殿外光景。螢藍的宮燈映著海底的各類珍奇植被,不遠處亭台半透明的磚牆折射著漾漾波光,投在宮牆之上。
想必那鮫人王的宮殿比這偏殿還要美上幾分。
懷妄偷偷溜走,還挺會找地方享受。
兼竹收回視線,身側的鮫人正討論著待會兒的宴席:“來之前我隻知道是貴客,沒想到是天下第一的懷妄仙尊。”
“仙尊親臨,也不知所謂何事呢。”
“大人物的事,我們哪猜得到?”
先前那名金發的鮫人按了按心口,“不知道還好,現在我都有點緊張了。”
棕發鮫人拍拍她的背,“沒關係,你混了金魚的血,隻有七息長的記憶。”
金發鮫人,“……”
棕發鮫人安撫完小姐妹,轉頭看見兼竹立在一旁,搭話說,“你也覺得緊張?”
兼竹想到一會兒就要和懷妄麵對麵,他說,“特彆緊張。”
那幾名鮫人轉而安慰他,“其實吾王仁慈寬厚,加上這幾年尊體欠安,不怎麼會發脾氣。隻是不知道仙尊是什麼性子,若是表演得不好,會不會惹他惱怒。”
兼竹說,“我隻怕我站在那裡就會惹他惱怒。”
鮫人們便掩嘴笑了,“你也太緊張了,放輕鬆,沒事的。你相貌這般出眾,說不準還能得仙尊青眼呢!”
“……”兼竹矜持婉拒,“不敢肖想。”
·
過了沒一會兒,宴會開場。
前麵的隊伍跟在引路的宮人身後挨個上場。
歌舞聲自不遠外的正殿傳來,給這波光蕩漾的宮廷夜色添上了幾分朦朧縹緲。
隨著夜色漸濃,流光映轉,一曲歌平一舞又生,表演的隊伍一支支退場,很快便輪到綴在最後的兼竹。
宮人本按照名單將隊伍都帶過去了,轉頭看見兼竹還在,不由一愣,“你是哪來的?”
兼竹眼含深意,“關係戶。”
“……”宮人恍然,這宮中的形勢可真是混亂。他見怪不怪,將人領去了正殿。
到達殿外,殿內的舞曲還沒結束,兼竹從殿外朝裡看了一眼——隻見紅袖回轉、金鈴清脆,銀鈿玉釵和著曲聲旋然一片繚亂。
殿上坐著兩人。位於右席的男人一頭白發,鬢角層層疊疊覆蓋著深藍色魚鱗,麵色蒼白,身著華服,繁冗的服飾下擺卻露出長長一條魚尾。
他對麵的男子銀發如瀑,似巍峨雪山落在這海底深處。場中歌舞曼妙,後者卻連眼睫都不抬,隻偶爾抬手抿一口酒,同鮫人王交談一二。
兼竹深深地看向懷妄:果然是沒有眼光。
……
待場中眾人退下,終於輪到兼竹上場,他雙袖輕振,施施然進了殿中。
四周幾十盞九瓣蓮花燈在地毯上落下層層疊疊的蓮影,明光投在中央,來者一襲青衫墨發,銀藍色鱗片沒入鬢間,眉目如畫。
如此容貌,卻完全不會叫人將他誤認作女子。
鮫人王略帶驚訝地看了兼竹兩眼,“你是要表演什麼?”
兼竹道,“回吾王,庶民表演的節目是舞鞘。”
鮫人王,“……?”
一旁懷妄倏地抬眼,他指尖一抖,清酒灑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