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不是,但當時隻覺與己無關,也沒去管。早知道就不該任人去浪,那酒樓唱花曲兒的長得都不差,兼竹又喜歡好看的人。
見他不再說話,兼竹便坐正身子,迎著窗外柔柔的晨風,神清氣爽,姿態閒適。
…
上午的時間在吹風、閒聊間度過。
臨近中午,小二叩門進來。兼竹拿過菜單點了幾道菜:清蒸鱸魚、鬆鼠桂魚、沸騰魚片、百合糯米粥、小籠粉蒸肉。
這幾道菜都是依照上次他和懷妄的口味點的。他點完後就沒再問懷妄,轉手將菜單遞給對麵的烏瞳,“烏瞳兄,你看看你還有什麼喜歡的。”
一道實質般的目光附著在了菜單上,隨著菜單的移動轉向烏瞳。
烏瞳抬頭看了眼對麵的懷妄,兩人目光對上,他輕飄飄地一笑,低頭翻過菜單又加了道小吃,順手遞給旁邊的諶殊。
諶殊不客氣地接過,“貧僧看這道肘子肉就不錯。”
烏瞳朝他投去一瞥。
“阿彌陀佛~要大份的。”
“……”
幾人都加過菜,小二領著菜單退了出去。
兼竹正悠悠地等菜上來,就看懷妄一杯接著一杯地在喝水。
“你口渴?”
懷妄抿著唇,淡色的唇珠上掛了顆瑩潤的水珠,聞言頓了好一會兒。就在兼竹以為他又要不說話時,便聽懷妄乾巴巴地開口,“我上火。”
“……”
兼竹看了他幾眼,笑了一下,“上火的話可以喝金銀花清露羹。”他說著起身往外麵走。
懷妄叫住他,“去哪兒?”
兼竹說,“給你加道菜。”
緊緊握在茶杯上的那隻手鬆了幾分,懷妄身上的溫度開始緩緩回升。
·
兼竹出了包廂找到小二加了道菜,準備回去時腳步又頓了頓,轉而下樓走出酒樓。
他按照記憶中的街道走出幾百米,找到一家糕點鋪。從裡麵打包了一份綠豆酥,拿油紙包了揣在袖子裡這才回去。
雖然偶爾逗下懷妄不失為一種樂趣,但事後還得拿糖糕哄哄。畢竟渡個雷劫都能渡失憶的人,萬一被氣到走火入魔,豈不是要釀成三界大禍?
等他回到包廂,再推門而入時裡麵隻有諶殊和薛見曉在說話。
沒有兼竹在場,懷妄和烏瞳又恢複了沉默寡言的模樣。
“你回來了。”薛見曉看到他進門舒了口氣。
兼竹“嗯”一聲走到懷妄身邊坐下。大概是剛剛被成功地順了下毛,懷妄這會兒又找回了語言功能,“怎麼去這麼久?”
嘩啦。一個油紙包推到懷妄跟前,“去給你買這個了。”
懷妄一怔,伸手拆開了上麵的麻繩,油紙打開,裡麵是幾塊清香四溢的綠豆酥。
“綠豆清熱下火,你先吃點這個。”
“你特意給我買的?”
“不然呢。”
懷妄神色一動,那雙能叫三界色變的翻雲覆雨手探出去,毫不介意地抻開沾了油漬的油紙,抬手捏了一塊綠豆糕放入口中。
他垂眼細細嚼著,兼竹就揣著袖子在旁邊看他。
諶殊依舊維持著撥動念珠的姿態,沒往那油紙上瞟一下。薛見曉看了幾眼沒忍住問,“隻有仙尊有嗎?”
兼竹說,“你又不上火。”
薛見曉,“喔。”
懷妄吃糕點的速度忽然快了幾分,像是怕被人分一杯羹。
兼竹看懷妄這樣覺得還挺可愛的,他想起寫話本做人設的時候,那叫什麼來著……反差萌?
他就笑了一下。
對麵的烏瞳看著他兩人——兼竹的半邊身子落在光暈中,側目看著懷妄時笑意自然而柔軟,同他昨夜自陣中揮袖破空時的淩厲截然不同。
若不是剛剛知道那發帶並非懷妄所送,烏瞳大概現在還毫不懷疑這兩人是一對。
正看著,他就見兼竹喉頭一動,接著躍躍欲試地伸手拿起一塊糕點,自然而柔軟的笑意隨著糕點的移動收了回來。
烏瞳,“……”
兼竹拿起綠豆酥在嘴裡嘗了一口,“不是我喜歡的味道,有點太甜了。”桌上沒有渣碟,他說完將咬了一半的綠豆酥放回油紙邊上。
懷妄頓了頓,待兼竹撤回身後,他便用狀似無意、自然流暢的姿態,拿起後者咬了一半的綠豆酥放進了嘴裡。
烏瞳猛地嗆了一下,“咳!”
兼竹聽見動靜抬頭去看他,他想到烏瞳變鳥時在青霞門內蹲了這麼久,莫不是著涼了。
“烏瞳兄可彆感染了風寒。”
“應該不……”烏瞳話音驟止,目光在他身上定了片刻,忽然說,“不能排除。有沒有補熱的?”
兼竹揣摩著他話中的意味:等等,烏瞳該不會也在暗示他加個菜,或者帶個糕點回來?
仿佛是為了應證他的猜想,烏瞳的視線落在了懷妄跟前的油紙包上。
……這都不是暗示,而且明示了。
兼竹想了想,秉承著優良的待客之道打算起身。剛離了坐席,胳膊一下被懷妄拽住,又重新坐了回去。
懷妄抿了抿茶清口,悠然道,“出門左轉三百步,有家藥材鋪。”
烏瞳,“我更適合食療。”
“你這麼精通醫術,想必自己也能好。”
“嗬嗬。”
兼竹不知道這兩人是哪來的這麼大火.藥味,烏瞳挑釁懷妄,懷妄也看不順眼他。
最後還是諶殊道了聲佛號,終結了這幅不像樣的場麵,“阿彌陀佛,二位再這樣貧僧可就要誦經了。”
眾人,“……”
·
午時一到菜肴上桌,滿桌菜肴暫時奪走了幾人的注意力。兼竹拎起木箸就往盤子裡夾。
懷妄提醒,“小心刺。”
兼竹,“沒事,卡住了就用靈力給它融掉。”
懷妄,“……”
華福酒樓的這幾道招牌菜依舊做得精致鮮美,和當年的味道如出一轍。兼竹吃得很快,“唰唰”幾筷子下去,接著不負眾望地被卡住了。
眾人默然地看著他。
兼竹放下筷子咳了一聲,開始用靈力溶解魚刺。
烏瞳眼皮子抬了抬,手剛探向一旁的茶壺,就見一襲白袍晃過——茶壺擺在靠窗的桌沿上,懷妄傾身過去,從兼竹麵前伸手拿過那茶壺,另一隻手則撐在他的身後。
兼竹輕咳間,埋著頭幾乎是要靠在懷妄的肩上了。
但很快懷妄又坐直身子替人將茶倒上,把茶杯遞到兼竹手邊,兼竹姿態自然地接過來喝了一口。
烏瞳探出一截的手又重新收了回去,垂眼繼續吃著。
這期間,薛見曉的兩個眼珠子就在三人之間來來回回滴溜溜地轉,嘴張開了好幾次,欲言又止。
身旁傳來諶殊的聲音,像是夾雜著警鐘的罄鳴,“薛少主還是多吃肉吧。”然後少說話。
薛見曉,“……”
·
兼竹喝了茶緩過勁來,調轉靈力接著一頓猛吃。正吃著,手邊突然多了一隻嶄新的盤子,盤中盛著理過刺的魚肉。
“……?”兼竹抬頭,隻見懷妄收回手,麵上看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但耳尖卻又一絲非常淺的薄紅。
兼竹看他又恢複了平時的狀態,不再生莫名其妙的悶氣,便接過盤子說,“有勞仙尊,三界之內恐怕我是第一個享受這等殊榮的人。”
懷妄輕輕“嗯”了一聲,又說,“也不是多麻煩的事,隨手就理了。”
說完還要看一眼烏瞳。
烏瞳嗬嗬,“是啊,我看仙尊是挺會挑刺的。”
懷妄也嗬嗬。
兼竹,“……”又來了。
餐桌外端,一顆茂密的腦袋和一顆滑溜的腦袋眼觀鼻鼻觀心地埋著。
…
一頓飯快吃到結尾,包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兼竹警戒地直起身看向門外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隻要是跟懷妄沾了邊的消息,越是怕什麼它就越要來什麼。
他戳了戳懷妄,“神識呢,你的神識。”
懷妄,“……”
神識一動,懷妄斂眉,“是天闕宗和訟閣,朝著我們這邊來的。”
兼竹:日,他就知道!
幾人立即起身。若從正門出去必然會和來者迎麵撞上,眼下這包廂中隻有一個出口,那便是這扇窗。
薛見曉修為最低,其他人都能化作流光轉瞬即逝,他卻不可以。諶殊沒有猶豫,一把拎起他的後頸皮衝出了窗外,一躍而下!
逃跑的姿態之嫻熟,兼竹竟從中品出了幾分辛酸。
他離窗口最近,下意識抬腳踏上窗台,作勢要跟著一道跳出去。
懷妄一把拉住他,“你又跳?”
兼竹挑眉,“一個團體,要保持整齊劃一。”他說著縱身躍下,懷妄見狀沒有停留,也隨著他一道跳出窗口,手還攥著他的胳膊。
後麵綴了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得跟著一起跑的烏瞳。
五道身影剛從華福酒樓三樓的窗口躍下,包廂門就被一群人“哐啷”破開——下方街道上傳來行人的一陣低呼喧嘩。
噗通落地,最先躍下的諶殊已經帶著薛見曉朝江岸的方向遠遠遁去。
烏瞳往後甩出一道屏障阻攔後方來人,懷妄瞥了他一眼,隨即鬆開握在兼竹胳膊上的手,轉而摟在後者的腰間,相攜朝著遠處飛速掠去。
一息掠出老遠。
呼呼的風聲刮過耳邊,四周景象自周圍疾疾遠去,唯一清晰的是身旁之人。
手下摟著的側腰緊實柔韌,沒有絲毫排斥之意。懷妄心口砰砰直跳,還沒砰兩聲忽然聽耳畔飄過一聲輕笑。
懷妄手下收緊,總覺得事情不妙。
接著他便聽兼竹說道,“仙尊能否解釋一下,什麼叫我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