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近日, 平靜已久的三界又有了新的大事。
薛見曉接任天闕宗宗主,為此舉辦了一場宴會。
天闕宗樹大根深,乃三界之內財力第一的宗門, 又與藥宗相交甚密。三界眾人都給足了麵子, 紛紛前來赴宴。
除了想要見識見識三界第一富有的天闕宗, 他們心中還懷了彆的期待:
都知薛見曉同天下唯二的大乘相交甚篤, 此次大典那二位定會前來。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要一睹兩位仙君的風采。
…
很快到了宴會當日,天闕宗上空金雲漫天。
一眾來賓在弟子的接引下陸陸續續進了宗門。正三兩言笑著往內走,忽有人停下腳步回頭一望, 口中低呼, “靈鶴展翅……那是懷妄仙尊?”
一聲低呼將眾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
隻見靈鶴巨大的翅羽卷著雲絮, 自天際而來, 它上方隱隱立了道淩厲的身影,一瞬便落到跟前。
眾人心中不由生出膜拜之情,齊齊拱手道了聲“仙尊”。
懷妄從靈鶴上走下, 點頭應過。
相互致意結束, 眾人卻未見懷妄身側有彆的人影。
傳說懷妄仙尊和他的道侶兼竹仙君恩愛有加,形影不離。此次是二人的共同好友相邀, 怎會不見兼竹仙君?
疑惑自心底生出,卻沒人敢說,也沒人敢問。
片刻的沉靜間,樂心仙子視線一轉,忽而“誒?”了一聲。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落過去,這才發現懷妄仙尊頭頂還頂了隻毛茸茸的小青鳥。
小青鳥團得像個毛團子, 窩在仙尊高貴的頭顱上,背靠銀冠,如登王座一般。
先前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仙尊吸引了過去, 甚至有不少人未敢直視後者。直到這會兒,他們才注意到那隻存在感過於違和且囂張的鳥團子。
清冷高傲的仙尊頭頂竟然有隻鳥?
眾人的視線驚疑不定地收回,卻又忍不住再次上瞟:淦,好怪哦!……再看一眼。
察覺到眾人目光所向,窩在懷妄頭頂的兼竹把兩隻囂張蹬開的爪子收了收。
他向懷妄傳音,“快,快幫我糊弄過去。”
淡淡的聲線中夾雜著一絲無奈,“誰讓你出門前亂吃東西?”
鳥團子一縮,聞言似有羞赧。
“我以為你背著我藏小零嘴……”
懷妄一口氣微微提起,“我什麼時候背著你藏過零嘴?”
青色絨毛覆蓋著的臉上頓時更加羞赧。
他不過是出門前在置物架上看到了一個小瓷瓶,打開發現裡麵的“糖豆”味道甚是好聞,就試著嚼了兩顆來吃。
結果“砰”一聲變成了小鳥,還變不回來了。
直到懷妄聞聲而來,兼竹才知道這是固形丹,至少得兩天才能從鳥形化為人身。
但薛見曉的宴會即將開始,兼竹無法,隻能蹲在懷妄頭頂一同赴宴。
...
在場眾人中,樂心仙子同懷妄打過好幾次交道,這會兒沒忍住開口。
“這是仙尊新養的靈寵?”
“嗯。”懷妄應了一聲。頭頂的兼竹還配合地撣了撣翅膀,證明自己真的很靈。
周圍人見狀不由誇讚。兼竹沐浴在眾多美譽之中,心情愉悅,甚至站起身來在懷妄頭頂踩了踩。
四周讚歎的目光瞬間變為驚駭。
很快,一隻手將造作的兼竹捉了下來。懷妄將鳥團子置於掌心,輕輕搓了搓,示意他不要這麼造作。
兼竹就兩腿一蹬靠在他掌心不動了。
2.
一行人站在門口沒有進去,期間還有不少來賓陸陸續續到場。
他們在驚歎仙尊新養了靈寵之餘,都不免猜測:兼竹仙君怎麼沒有一同前來?
正在門口杵著,忽有一道聲音自眾人身後傳來,聲線平和帶笑,“仙尊,好久不見。”
視線紛紛循著聲音來處望去,隻見黃色的僧袍隨風翻揚,佛子手持念珠微笑著走了過來。
懷妄點點頭,“好久不見。”
他掌心中兼竹一下激動,蹦了兩蹦,“嘰嘰!”
“……”諶殊前進的腳步頓了頓,隨後了然。他目光向四周一望,猜出眾人心中的疑惑,開口拋出話頭,“怎未見兼竹施主?”
他同懷妄二人是同甘共苦的好友,旁人不敢問的問題他卻能開口。
眾人聞言紛紛豎起耳朵。
懷妄終於逮著解釋的機會,“我們一道出門,半路忘了東西,本尊折回去拿,叫他先行一步去找薛見曉。”
諶殊笑笑,似沒看見那絨絨的鳥團,“原來如此。”
圍觀眾人心頭也跟著呼出一口氣:原來如此。
他們就說,懷妄仙尊和兼竹仙君向來形影不離,這種場合怎會分頭行動?
…
在諶殊的幫助下,懷妄成功忽悠過眾人。他托著兼竹跟隨前來接引的弟子走入門中。
小小的青鳥毛茸茸的一團手感很好。一開始,懷妄還因兼竹不小心變成了小鳥變不回來而生出了一絲焦慮,現在卻完全沉迷在了薅團子裡。
如玉般的手指穿過蓬鬆細軟的絨毛,懷妄不顧四周偷偷觀望的視線,一個人薅得不亦樂乎。
若是沒人,他甚至想把兼竹托起來貼臉蹭蹭。
兼竹被薅了幾下渾身舒坦,乾脆癱在懷妄手心裡任人揉搓。
他還不忘神識傳音指指點點,“再往左搓搓。”
那隻手就隨著他的心意,又往左搓了搓。
走在一旁的諶殊眼觀鼻鼻觀心,笑容無懈可擊。
走出一截沒多遠,忽然從旁跑來一名弟子,走到諶殊和懷妄跟前低聲道,“宗主請二位先去後園小聚。”
他口中的宗主便是已接任的薛見曉。
懷妄並不意外,他托著兼竹腳步一轉,和諶殊一起跟在弟子身後去向了後園。
3.
繞過蜿蜒的小路,四周布景無不透出豪奢。
兼竹扭著脖子去看那玉山金池,“懷妄,我覺得我好俗。”他就喜歡這種金碧輝煌的風格。
懷妄一截指節都埋在了他的絨毛裡,心裡癢癢的,“你若喜歡,回去也把蒹山重新修葺一下。”
翅膀抖了抖,“還是算了,也不常住。”
他們現在雲遊四海,一年到頭在蒹山住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重修未免有些浪費。
“聽你的。”懷妄說。
一旁諶殊撚過佛珠,似是專注於誦經,並未插話。
很快幾人就在弟子的帶領下到了後園。
腳步一轉,視線豁然開朗。隻見園中石桌前坐著薛見曉,後者看見他們忙起身招呼,“你們終於來了。”
“嗯,恭喜。”
“阿彌陀佛~”
二人道了聲賀,幾步走過去。懷妄薅鳥薅得正起勁,視線一偏卻見石桌之上還蹲了隻俊鳥——黑黢黢的模樣並不陌生。
他腳下倏地停住。
兼竹自他掌心站起來,“烏瞳兄?”
化作黑鳥的烏瞳似有些驚訝,狹長的眼中光芒一閃,“你怎麼也變鳥了?”
兼竹感慨,“說來話長,不如不說。”
“……”
懷妄眼看著兩隻鳥兒嘰嘰對話,突然覺得手中的軟軟鳥團子不香了。
裹著人的手指收緊了些,他不悅的目光瞥向烏瞳,“你又為何變鳥了?”
薛見曉解釋道,“我請了烏瞳兄前來赴宴。”
懷妄,“用這幅模樣?”
烏瞳開口正想說些什麼,話頭一頓忽然轉向他手中的兼竹,嗬嗬道,“仙尊好像覺得鳥形有失逼格。”
懷妄還未回話,手中的青鳥卻一下蹦起來,目光犀利地對向他,“你嫌棄我這副鳥樣!”
“怎麼會?”顧不上擠兌烏瞳,懷妄趕緊解釋,“你什麼樣都好。”
他說完又冷冷地刮了烏瞳一眼:這隻挑撥離間的壞鳥!
烏瞳黝黑的臉上透出得逞的意趣,念及今日是薛見曉的喜日,他適可而止收斂了神色,“這裡全是你們正道的人,麻煩。”
兼竹愣一下才反應過來,烏瞳是在回答方才“為何變鳥”的問題。
想起當初在出了青霞門後,烏瞳和他們共處一屋時的不自在,兼竹心底了然。
不過雖說覺著麻煩,他卻還是很給薛見曉的麵子前來赴宴,麵冷心熱的性格一如從前。
“也是,做人最重要的是自在。”兼竹說。
懷妄聞言也不再多說什麼。
石桌上堆了些小零嘴,小山包似的像在給人上供。兼竹翅膀撲了一下,從懷妄手心蹦到石桌上。
他幾步蹦過去銜了幾顆零嘴吃起來。
烏瞳本就百無聊賴,見狀也跟著啄了幾顆來吃。
懷妄垂眼看著兩隻吃得歡的小鳥,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
但兼竹暫時無法化回人形,他也不至於無理取鬨地勒令烏瞳不準變鳥。
垂在身側的指節屈起,隔了幾息,隻聽“嘭”的一聲!
兼竹自堆成山的零嘴中抬起頭,就看身後落了隻銀白色的大鳥。
薛見曉張大了嘴半天沒發出聲音,諶殊撚過佛珠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