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慶祝我們今日稱兄道弟,乾了這條烤魚。
…
令人無法拒絕的說辭混著烤魚的香味縈繞在懷妄鼻間耳邊,他默了幾息接過那隻烤魚,恍惚竟覺得自己似掉入了某個圈套,但並無任何危機。
此刻的懷妄還不知道,有些事一旦打開了豁口,便會如山洪傾瀉,洶湧奔流。
見懷妄接過烤魚試探地咬了一口,兼竹心情愉悅,探頭問道,味道如何?你是喜歡微微辣,還是麻麻辣?
辛辣的口感刺激著味蕾,懷妄辟穀已久,偶有進食也極為清淡,從未吃過這種味道的東西。他舌尖一麻,連淡色的唇都灼紅了幾分。
懷妄緩了緩神,這算什麼辣?
兼竹,微微辣。
眉峰挑起,微微辣?
聽出他話語中的質疑,兼竹解釋,撒一把海椒粉是微辣,再撒一把就是微微辣。
懷妄一口氣提起,好久都沒呼出來。片刻,他舒出一口帶燒灼感的熱氣,隨即腕間—抖,抖落—層紅色的粉末,這才重新將烤魚送入口中。
兼竹若有所思,看來蒼譽兄吃不了微微辣。
一道目光鍘過來,兼竹適時地不再討論有關辣度的話題。
在懷妄吃魚間,兼竹乾脆也席地而坐,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人閒聊著。他講著山間的鳥獸魚蟲,奇聞異事,清潤的聲線混著明躍的日光,竟有種特殊的吸引力。
懷妄一邊聽一邊吃,偶爾應兩聲,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手中的烤魚已被吃得隻剩條骨架了。
看他吃完了魚,兼竹拍拍衣擺站起身來。
此刻已是紅霞漫天,一下午的時光就這麼悄然流逝。他看向沉沉落日,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懷妄沒有回話,嘴裡還火辣辣的。他開始懷疑兼竹對歡樂的定義究竟是什麼。
兼竹開口,時間不早了,我也該…
懷安看向他,心說終於知道修煉了。
兼竹,也該吃晚飯了。
青色的身影幾步沒入茂密的林間,渾身都散發著乾飯的快樂。懷妄看著他晃著袖子離開,也不知是想到了要抓什麼來當做晚飯。
目光撤回,懷妄轉頭看向另一側的湖麵。
燦金色的餘暉在波光粼(粼(的湖麵投下一道金紅的霞光,像是一條無儘長路通向湖對麵的環山。
他又重新坐下準備修煉,閉眼卻再難集中精神。
腦海中晃過兼竹傾身遞上烤魚的身影,他皺了皺眉睜開眼。
半晌,懷妄緩緩呼出一口氣……
真的太辣了。
3.
晚上兼竹又烤了兩隻野兔。
山間的靈獸肉質細嫩,自充裕的靈力中孕育而生,吃了對修行有益無害。
他照例分了懷妄一隻,在對方略帶戒備的目光下哄道,這次是微辣。
懷妄拒絕得很乾脆,不必。
兼竹似有惋惜,聞言不再多勸,一個人將兩隻烤兔吃得乾乾淨淨。他坐在樹下,懷妄打坐的地方離他不遠,香味飄過來刺激著舌尖殘留的辣意。
懷妄修行一向專注,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影響得這麼徹底。
但他也沒法製止兼竹吃東西——好歹是彆人的地盤,他作為外來者在此修行,說的是報答恩情,實際上是他承了兼竹的好意。
無法修煉,懷妄也不強求。
他散了四周凝起的靈力,看向樹下收拾殘渣的那人。
兼竹的日子過得相當肆意快活,白天要麼打盹,要麼釣魚,每到飯點烤幾隻山雞、兔子、魚…….吃飽了又四處晃晃蕩蕩感受下大自然的魅力,一天就這麼悠閒地過去。
和他的生活習慣截然相反。
懷妄垂眼,想起此次出山前推演的卦象,卦象裡外都透出三個字∶入紅塵。他看著渾身煙火氣的兼竹,心想大概這就是天意指引,要叫他看看紅塵中不一樣的人生。
待兼竹收拾完殘渣柴火,已是夜色漸濃。
兼山上空升起一輪皓月,湖麵沉落著一團月光。
他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懷妄,後者沒在打坐,一襲銀衫在月色下更為耀眼灼目。柔順的銀發披在身後,好似上乘的綢緞。
側顏輪廓俊美無儔,連細長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察覺到他的目光,懷妄轉過來,有何事?
兼竹靠在樹乾邊笑了笑,我是在想,外界的修士是不是都如蒼譽兄這般俊美?
搭在膝頭的手指一曲,懷妄沉聲,莫要胡言。
見他對這般誇讚並不心領,兼竹不再多說,隻默默欣賞了一番月下謫仙便翻身上了樹乾。
蒼譽兄,我睡了,夜安。
片刻,那頭傳來一聲嗯。
沒了兼竹時不時的動搖,懷妄又闔目盤坐進入了修行。
夜間的山林聲響窸窣,偶有蟲鳴鳥叫自樹林深處響起。不知過了多久,樹枝間傳來了細微的動靜。
安靜的湖邊突然嘭!一聲悶響。懷妄倏地睜眼,正看見一道人影從樹乾上翻了下來,直直落在地麵。
懷妄,.
兼竹這一摔摔醒了,他撐起身來看懷妄注意到這邊,又擺擺手,打擾你了,夜安。
懷妄頓了頓,嗯。
接著他就看兼竹姿態嫻熟地爬回了樹乾,繼續睡了過去。
四周恢複了平靜,懷妄再次閉上眼。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又是嘭!的一聲。懷安睜眼看去,並不陌生的場景在跟前重演
兼竹起身,抱歉,作息比較規律。
半個時辰一次翻身,掉不掉下去看運氣。
懷妄嘴唇動了動,對他這副在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爬起的執著相當不解。看兼竹又回到樹乾上,他遲疑一息隨即起身走向山林深處。
夜深人靜,山野無聲。
幾棵粗壯的樹木被一道銳利的劍氣輕易伐倒,又被靈力托著沒有嘭的砸地,一切都進行得悄無聲息。
昏暗的光線中,懷妄放出一縷心火照明。
樹乾在靈力的切割下斷成一根根木條,靈活地拚湊出大致的骨架。
在赤色心火的耀眼下,懷妄彎搭著床榻。頭頂是幢幢樹影,遠處是聲聲蟲鳴,偶爾還能聽見湖邊似傳來規律的嘭然落地的聲音。
他看著自己手中逐漸成型的床榻,有一瞬恍惚∶他到底是下山乾嘛來了?
對了,他是下山曆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