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真心覺得,赤司征十郎有點溫柔過頭了。
明明是三大財閥之一的未來繼承人,這麼溫柔真的沒問題嗎?以後不會被欺負嗎?畢竟不管是什麼地方,高層的環境可都不太友好。
大多人類的本性都是逐利的,越身處高位的家夥大多越會被利益吸引、越喜歡鑽規則的空子。
咒術界的高層某種程度來說基本上就是這個國家高層環境的潛在縮影,伏黑惠雖然沒有體驗過赤司這個身份的責任和壓力,但也能夠根據此有所猜測——那可不是什麼溫柔的人能夠適應的地方。
而赤司雖然在時不時間會露出一些豪門繼承人應有的領導力和掌控欲,但卻不會過度,依然保持著對他人最基本的尊敬,完全不會惹人反感。
倒不如說,反而將溫柔的本質更加突顯了出來。
但是這樣一來,赤司負擔會很重吧。
畢竟同一份擔子,性格溫柔的人總要比性格冷漠的要考慮操心的更多。
而且不管怎麼想,赤司的家庭應該都不會希望他們的繼承人和一個咒術師交朋友。
輕井澤那次也是,雖然赤司什麼都沒講,但伏黑惠也明白對方一定很難做,畢竟雖然對方在學校的人氣已經到了會被人稱呼為“赤司大人”的地步,但怎麼說也隻是個國中生而已。
看完短信的伏黑惠糾結著把手機塞回了抽屜裡。
雖然手中還是拿著數學課本,但是他的心思卻早就飛走了。
我是不是……太麻煩赤司了?
伏黑惠盯著課本發呆。
雖然說是朋友,但是總感覺除了日常交流外,是對方一直在幫自己。
相反,他倒是一直在給赤司添麻煩。
赤司征十郎是唯一一個知道輕井澤事件的詳情的普通人,也知道那個特級到底是為什麼會襲擊。
但他完全沒有責備的意思,甚至也完全不認為是自己連累了他們。
太溫柔了。
伏黑惠不由再次這麼想:能夠和赤司成為友人的自己,一定是走了大運了。
。
晚上十點。
吃完飯洗完澡,穿著寬鬆睡衣的伏黑惠回到房間,他盤腿坐在床上,拿了幾個枕頭墊在後背,隨後抬手,在玉犬和脫兔之間選擇了後者,然後窩在兔子堆裡麵等待赤司的電話。
脫兔的數量相當驚人,但並不代表是無限的。
十種影法術所有的式神的本體都是固定了數量,被破壞就再也回不來。
脫兔全部召喚的話,大概有幾萬隻也說不定,伏黑惠沒數過,隻知道是雪白的一大片,像是大塊的雲朵一般能夠將整個人都包圍起來。惠在每個周末休息時召喚兔子出來摸毛毛,也隻是召喚出一小部分——不然他摸一天也摸不完。
軟軟的兔子群,窩在裡麵相當治愈人心。
但是。
在輕井澤的時候,為了掩飾自己的下一步行動,爭取時間將影子裡的大家丟出去並召喚魔虛羅,伏黑惠把全部脫兔召喚出來迷惑敵人的視線。
……被燒毀了半數。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哪怕惠明知道對方的能力對脫兔不利也沒有選擇,畢竟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
脫兔並沒有被徹底破壞,剩下的一半依舊足夠使用,但對於伏黑惠來說,失去的式神到底還是失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他早就做好了覺悟,因此也從來不把心情說出來。
隻是難免會情緒低沉罷了。
鋪滿了整張床的兔子從影子裡鑽出來的那一刻察覺到了式神使的情緒。
它們抖了抖雪白的長耳朵,打頭的那一隻更是直接站了起來動了動鼻尖。
隨後,它們不約而同的往惠懷裡鑽,懷裡鑽不下了,就蹦躂著腿往惠的睡衣上爬,直到肩膀、頭頂、懷裡所有位置都被兔子霸占,其他慢了一步的兔子們才泄氣的選擇疊高高,反正不管什麼姿勢,總之一定要蹭著惠身體的一部分,兔子群極力的和它們的小主人貼貼。
肢體的接觸能夠使式神和式神使之間的情緒互通。
惠被兔子們愛著。
哪怕自己的一半同伴都被毀掉了,它們依舊愛著他,甚至繼承了被破壞的同伴那一份感情,加倍的喜歡著自己的小主人。
伏黑惠抱起懷裡一隻脫兔,把臉埋進對方的暖呼呼的背蹭了蹭。
手機鈴聲沒多久後響起。
。
伏黑惠其實是並不是喜歡歪歪饒繞的性格,雖然他可以做到和人打口頭上的太極,但本質上並不喜歡。
因此除開讓他感到難為情,或者不能說的內容,亦或者說需要來回試探的特定場景外,在日常生活當中需要直接交流的情況,惠絕大多時候他都挺直接的。
尤其是對待親友。
“我們果然還是稍微保持距離吧?普通人和咒術師做朋友太辛苦了,我不希望再給你帶來壓力,我被你照顧的太多了,但是我卻沒有為你做什麼。”
伏黑惠抱著兔子,把白天的想法直白的告知了對方,隨後微垂著細長從眼睫,頓了頓,用了稍微冷硬的語氣:
“這對你不公平,你太過溫柔了,稍微為了自己的利益和立場考慮並不是什麼壞事,赤司,普通人和咒術師之間的隔閡太大了。”
[溫柔……?這對我來說還真是少見的形容,非要說的話,還是你比較適合這個詞吧?]
赤司征十郎似乎稍微有點意外:
[能說出這種話,已經足夠證明你的溫柔了……相比之下,我可是資本家的兒子,從來都不會做虧本買賣。]
“明明就在虧本。”
伏黑惠身體往後倒,開口清點名單,脫兔們趁機趴在他身上:
“彆墅,還有車,對了,你家門口那塊地也是,要修複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雖然赤司勉強收下了他一點賠償,但伏黑惠也知道那根本不夠。
而且是遠遠不夠。
[你還真是喜歡計較啊,關於這一點,我之前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了吧?保險公司把全部都賠了哦,甚至還有多,他們可不敢賴赤司家的賬,所以在資金上完全沒有虧,儘管那家保險公司大概近期都不會想見到赤司這兩個字了。]
赤司聲線溫和,[但惠你確實很讓人不省心,這一點是真的,隻是比起疏遠,我更想要聽到你會更加注重自己安全這句話,另外,你剛剛說的話很傷人心。]
“抱歉!”惠一瞬愧疚起來:“我隻是……”
[你隻是想要說的生疏刺耳一點,然後乾脆的達成目的……請允許我拒絕,這個理由還不足以我們絕交,還有,白天不是說了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嗎?我叫你惠而你叫我赤司,總有一種我很失禮的感覺。]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
[另外,是不是我這樣說你才會明白——我的性命可是很貴重的,我是赤司家現任家主的獨生子,唯一的繼承人,這也就意味著我擁有未來整個赤司家的財產,而赤司家的總財產可是按“兆”來計算的,知道嗎?區區一同度假彆墅根本什麼都算不上。]
……按兆來計算!
哪怕日元數額本身就偏大,但這個單位依舊能把人嚇一跳。
伏黑惠被日本三大財閥的財大氣粗震住了。
[當初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和那群孩子已經死掉了,怎麼?你是覺得我的性命比不上一棟彆墅嗎?]
伏黑惠:……不,他並沒有這個意思。
[一個能談得來的朋友對我來說,可是很難得的,再加上和你保持友好關係對我來說並不是虧本的事情,你很強,雖然不知道咒術界的評價標準,但你這個年紀,絕對也是首屈一指的天才,心性和人品也完全可以信賴,用我們的話來說……這就是投資,之前說過了吧?我可是資本家的兒子,絕對不會做虧本買賣,收買人心也是我們的拿手好戲。]
說著像是不懷好意的黑心資本家的話,語氣卻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
伏黑惠彎起眼眉:“那把陰謀直白說出來的你一定是最笨的資本家。”
[這我就要反駁了,以退為進也是一種了不起的智慧。]
“你的家人沒有意見嗎?”伏黑惠把摸了一把兔子,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
[我父親很感謝你,因為是你救了我兩次。]
“第一回就算了,但是征十郎,第二次的事情,你根本就沒有和你家人說清楚事實吧?”
否則的話,不可能是這個態度,作為成年人的赤司家主肯定不會希望赤司征十郎繼續和自己接觸。
赤司家就算是需要咒術師的幫助,他們那個層次地位,完全可以僅僅局限於金錢交易,隻要有足夠的錢和地位,有的是禦三家的人願意和他們達成長期合作。
因此,伏黑惠隻是把剛剛的對話當做是征十郎的玩笑和安慰。
[這一點我不否認,畢竟在涉及到自家人的時候,大多人類總是會犯遷怒的毛病,我的父親也不會例外,所以我選擇性的隱瞞了部分的事實,但我認為這是是合理的。]
赤司說:
[我確實有私心,但從第三方的角度理性的來看待事件,你也沒有任何問題。]
[你實際上也是被害者,說到底,你究竟做錯了什麼呢?沒有,身為咒術師接下委托沒有錯,保護那孩子沒有錯,祓除咒靈也沒有錯……拯救了無數人的英雄被罪犯的同夥報複,周圍的人被牽連,然而這要算那個英雄的錯嗎?]
“英雄這個比喻駁回,這個詞完全不適合我。”
[總之,我是個結果論者,不太喜歡關注原因和過程,隻要結果令人滿意就足夠了……那個咒靈很強吧?如果沒有祓除掉的話,那麼會有更多人死在它手上,而惠你的話,以沒有任何人死去的結局解決掉了對方。]
[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我沒有你想象的脆弱,這種道理我自己知道。”
[但是知道不等同於能夠放下吧?你就是這種人,能夠用理性去做事,卻用感性來批判自己,背負太多的話,會崩潰的,惠。]
所以說。
伏黑惠歎了口氣。
赤司征十郎太溫柔了。
“我可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啊。”
惠垂著眼瞼:“……我隻會選擇去救我認為值得救的人,如果受害者是惡人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忽視對方的死活,征十郎,不要以為我隻會救人。”
[那就太好了。]
赤司毫不猶豫的回答:[如果你會選擇想要拯救的對象,那麼你至少會稍微安全一點……我不是咒術師,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我隻是很正常會偏心的普通人,我認為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所以會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幫你掩護,為你爭取本應該獲得的“正確”的待遇,僅此而已。]
伏黑惠無話可說。
但是心臟卻一點點平穩了下來,像是泡在了暖陽的流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