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踩點趕上了和津美紀的約定。
他來之前仔仔細細的把身上的灰塵拍乾淨,然後穿上寬鬆的外套,帶上津美紀送的圍巾,前往六本木車站會和。
津美紀看著完好無損的惠,鬆了一口氣。
。
2017年12月24日結束後。
特級詛咒師夏油傑確認被同為特級的術師乙骨憂太重傷。
對方在撤離時,被五條悟追上,就此“擊殺”。
屍檢結果經東京咒術高專的醫生家入硝子上報,已確認傷勢與死因同五條悟以及乙骨憂太的報告完全一致。
但因五條悟先前有假報夏油傑死訊的前科行為,屍體被要求進行二次屍檢。
二次屍檢依舊由家入硝子進行。
但多了高層派來的人旁觀監督,五條悟出於“保障屍體安全”也待在了原地。
結果和第一次屍檢結果一致。
因此死亡結果被蓋章確認了。
隻是。
屍檢結束後。
夏油傑的“屍體”被五條悟單方麵帶走了。
慢了一步的高層老頭子們吹胡子瞪眼:
“屍體當然要交上來!”他們說,“屍體的處置一貫是由家入解剖,然後由我們處理,你現在擅自將屍體帶走,絕對是不符合規定的!作為五條家的家主,帶頭違背規定……成何體統!”
咒術師的屍體是有價值的。
尤其是特級的屍體。
在這個存在著咒力和因果循環的世界裡,屍體是會記憶靈魂信息的,血液、身體組織、器官……幾乎所有部位都存在著一定的利用價值。
至少,在禦三家這些有著千百年曆史的家族的私藏裡,絕對會有與屍體相關的術式記載。
而作為咒術界最高層,掌握最廣人脈的他們手下也說不定會有類似以屍體為媒介的術師——不一定要強大,隻要術式對口就完事。
此外,或許還有羂索的眼線,對方可能會在得知夏油傑的死亡後,開始瞄準機會去接觸對方的屍體,讓高層強行拿過來,甚至不需要拿太久,隻要離開五條悟視野範圍,羂索就能夠潛入成功。
如果是咒術師的屍體,在有家族勢力或者有親朋關注的情況下,還會好好安葬。
但是詛咒師的屍體就不同了。
還是個臭名昭著、罪行累累的特級詛咒師。
高層不管是出於什麼心思,都不會輕易放過。
但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五條悟都絕對不會把夏油傑的“屍體”交出去。
重置世界前,五條悟是把摯友的屍體好好安葬了,結果被羂索盜走。
現在的話——
“規定?我可最討厭規定了。”五條悟雙手插兜,立體的五官線條冷硬,他揚起浮於表麵的笑容,“有意見的話,那來搶吧,從我手裡搶走就歸你們,不然的話……”
白發的男人稍稍拉下眼罩,語氣低沉:“就閉嘴。”
明明顏色美麗夢幻到了極致。
但此時卻隻能夠給被凝視之人毛骨悚然的危機感。
“……!”靠術式投影出現在會議室裡,隻會躲在結界後麵的高層憋得臉都青了。
五條悟單方麵的轉身就走。
留下那群人在他離開後,立即一改先前的啞口無言,此時氣急敗壞的把桌子拍的震天響。
“太不像話了,簡直太不像話了。”
“五條家到底怎麼教的人?”
“再這樣讓五條悟一人獨大下去,我們的臉麵何在!?”
常年身處高位,就很容易失去自知之明。
身處高位又步入老年,就很容易自以為是、固執己見冥頑不化。
大概是從來沒有遇到過五條悟這樣“不講理”,任性,還不站在咒術師利益上的禦三家家主,明明按照以往來說,禦三家的利益和高層基本是一致的。
對方是禦三家的異類,也是咒術師行列裡的異類。
“就沒辦法製約住他嗎?”
有人再次想起了伏黑惠,“那個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
“對了,還有那孩子啊,但是,他好像和五條悟關係親近。”
“他明年就要入學了吧?”
“沒辦法讓他去京都的咒術高專嗎?”有人提議,想要將伏黑惠和五條悟分開。
“目前看起來完全不可能,那孩子似乎很重視他的父親,而禪院甚爾那家夥被五條悟提前拉攏到了東京咒術高專裡。”
說著這句話的老人發出一聲不屑的鼻音:
“到底是禪院家的過錯,好好的[十種影法術],居然流落到外麵、被一個零咒力的廢物養了那麼多年都沒發現,禪院甚爾那家夥約莫是故意給那孩子灌輸了錯誤的理念……哼,到底不是被咒術師養大的,眼界有所局限,分不清大局。”
“現在要怎麼辦?”
“原本想要讓五條悟致禪院甚爾死亡,讓那孩子和他結仇……現在的話……”
屬於頑固派的低語滔滔不絕。
。
東京咒術高專位於偏僻、幾乎不會有行人通過的東京郊外深山當中。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接連不斷的高山和繁茂的樹木,沿路還有一排領口係著紅巾的地藏菩薩石像。
以高專為中心,附近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上。
一座被設下了屏蔽探知結界的西式小樓靜靜被樹林掩蓋。
假死後脫身,因為先前束縛的關係,被關押在這棟小樓內的夏油傑盤腿坐在沙發上。
在確定自己的咒術師家人們都平安的逃脫或者被五條悟保下後,他就按照束縛的內容,待在建築範圍內沒有再離開。
夏油最操心的雙胞胎姐妹菜菜子和美美子被抓住了,但她們由五條悟負責,五條悟將夏油傑提前準備好的“遺書”交於了對方,並且在夏油傑的委托下,將他那張存有巨款的不記名銀行卡交於了兩姐妹。
幼年經曆無比淒慘童年的她們,將會因為夏油傑與五條悟之間定下的束縛中所明確的交易協議,作為受益者,衣食無憂的度過剩餘的人生。
夏油的字跡、用詞的親昵熟悉和夏油的信物足以讓她們相信遺書的真實性。
她們也曾經從對方口中聽過五條悟的名字。
那是夏油傑的摯友。
哪怕是因為觀念不合而分道揚鑣,也依然承認對方是友人。
所以。
菜菜子和美美子雖然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殺死夏油大人的五條悟,但她們可以認可這個結果[1]。
畢竟那是夏油大人唯一承認的摯友。
收到了遺書,決定按照夏油傑遺書上的內容平靜生活的雙胞胎姐妹紅著眼眶,在離開前追問夏油傑墳墓的位置。
“你們要去祭拜?算了吧,我好不容易把屍體藏起來。”五條悟說著謊話:“覬覦特級咒術師屍體的人非常多,你們保護不了的,還會暴露墳墓的位置,在家裡用照片紀念下就足夠了。”
兩姐妹瞪著五條悟。
她們抿著嘴,不情不願的認可了這個說法,於是她們牽起彼此的手,一同離開了東京。
就此,夏油傑最為擔心的事情告一段落。
往後大概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要以死人的身份待在這裡,作為五條派幕後的同盟出力。
按照五條悟的說法……贖罪減刑?
嘛。
雖然未來自己會不會有改變他不知道,但至少現在,他的確自己沒有任何悔過的意思。
這個世界無法讓他真心實意的笑出來,所以哪怕走上了糟糕又錯誤的道路,他也再也無法回頭了。
因為已經走得太遠太遠了。
不過想想口口聲聲說要為了咒術師未來的自己最後卻對同為咒術師、還是未成年的乙骨憂太下死手,夏油傑就知道自己已經瘋的差不多了。
還真是失敗的人生啊。
他想。
被視為惡徒的自己現在接受束縛、待在這裡,也隻不過是在本該死亡的命運裡,在信任五條悟所說的那個[未來]後……最後為他珍視的咒術師家人做些什麼罷了。
他可以去死。
但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米格爾、拉魯……還有他其他家人們。
他們不能夠在未來出事。
那是他拋棄了所有,走上了注定黑暗的不歸路,最後執著的存在了。
。
“所以,悟,為什麼不直接殺掉他們算了?”
夏油傑彎起細長如狐狸般的眼眸,看著對麵剛剛結束會議就瞬移過來、此時一臉不爽翹著腿的摯友五條悟,如此問道。
在百鬼夜行戰後,被拜托用影子的儲物能力悄無聲息的運輸必要物資到這邊的伏黑惠因為恰好撞見了五條悟,因此此時被拉著坐到五條悟身旁。
他拒絕了某個心情不愉快的白發大男人的飛撲,習以為常的抬手召喚了式神,於是兩人中間硬生生夾了兩條玉犬。
一黑一白兩條玉犬防賊一樣盯著五條悟。
夏油傑慢吞吞的補充:“和我的主義以及理想不一樣,你所堅守的道路必然是要與老派的咒術師為敵,你想要的變革也必然建立在高層被推翻的前提下,把現有的高層清掃乾淨,對你來說很簡單吧?”
五條悟揉搓著玉犬的腦袋,語氣誇張:“嗚哇,那可會死很多人哦,你這些年可變的越來越偏激了。”
已經完全不像是高專時期那個比任何人都堅守[正論],比任何人都堅持[保護弱小]理念的夏油傑了。
夏油無所謂的聳肩:“你倒是變的越來越謹慎了,明明上學的時候比誰都莽撞,以前說著最討厭[正論]的人,現在反而開始在意起他人的性命了?”
“我現在還是最討厭[正論]啊,從來沒變過。”
五條悟扭過頭說,他看了看身旁黑發碧眼少年的側臉:
“但是,我畢竟已經是成熟可靠的大人了,思考總要全麵一些,雖然的確很想要把那群人全部殺掉……”
他頓了頓,壓抑住殺意,聲音低沉:“但作為理性的成年人,我必須考慮後果,雖然說靠暴力是最快的途徑,但是我這邊還沒有準備好。”
……那群腐朽又膽怯、在災害來臨前還一味顧著內鬥的廢物!
上一世,在自己被獄門疆封印之後,他可愛的學生們和夜蛾校長的悲劇,不少都是由失去威脅從而開始囂張起來的高層推波助瀾導致的。
啊啊,光是想想就讓人不快。
但是。
五條悟忍耐了下來。
在前世那樣的末日背景下,他可以暴走,可以不顧一切的屠淨腐朽的高層,但重置後的世界不行。
現在還是和平的年代。
他選擇首先將目標對準羂索而不是高層,也是出於理性的考慮。
“提問,惠!”
五條悟心血來潮的點名,“如果最強的五條悟直接弄死了高層會怎麼樣?倒計時一二三請回答。”
忽然被叫到名字的伏黑惠抬眼,愣了一會:“是全部高層嗎?”
“嗯,已知的全部。”
伏黑惠把手機收起來,思考了半晌後,開口:“會引起咒術界的內亂吧。”
“哦?”五條悟擠開玉犬,把手搭在少年的肩頭:“來嘛來嘛,說詳細一點。”
雖然很清楚伏黑惠的記憶有所缺失,但是,五條悟想:心理年齡卻是實打實沒有縮減的。
哪怕沒有關於未來的情報,現在足夠成熟穩重的伏黑惠也能夠靠著從甚爾和五條悟那裡得到的關於咒術界高層的知識,作出較為完善的回答。
不是很想開口的伏黑惠看了一眼他覺得對方在明知故問的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