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穀事件結束之後。
不管是咒術界還是正常社會,最近都不怎麼太平。
以五條悟為首的五條派發起的政變,足以給咒術界帶來一場前所未有的衝擊。
舊高層通敵的證據確鑿,且所作所為極其罪大惡極,每一條單單列出來,都足以按照舊高層的標準判處死刑。因此哪怕五條派發起暴力政變,在名正言順的前提下,也沒有人提出任何異議。
準確來講,是不敢提。
舊派的人生怕五條悟把他們直接歸為舊高層的共犯——畢竟五條悟是真的敢,這個任性妄為的[最強]看咒術界的老古板們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現在大概就等著敢冒頭的家夥出來然後一網打儘。
傻子才冒頭。
非要說的話,舊高層當中其實並非全員都落馬,有些罪不至死的隻是被革名了而已,但被抓住的那幾個注定死刑的家夥大概抱著“同歸於儘”、“我不好過你也彆想好過”的想法,把其他人的罪行也供了出來,一副狗咬狗的姿態,簡直跟捅了馬蜂窩似的,醜聞一個接一個的,讓人目瞪口呆。
在這樣兵敗如山倒的趨勢下,舊高層背後的勢力都為了自保而開始撇清關係、扭頭開始討好五條派。
明眼人都知道,雖然禦三家的家主不可能擔任高層,但在五條悟還活蹦亂跳的情況下,新高層的人選十有八/九就是五條派的人——那和五條悟掌管實權沒什麼區彆。
禪院和加茂兩家當然極其不滿,畢竟五條家本來就勢大,因此最近正在努力的做些小動作,試圖在新高層的勢力裡插幾個自己派係的人。
總之,在這樣來勢洶洶的政變下,新高層的名單裡很快就陸陸續續有了人選。
掌管實權的,不再是半隻腳踏入棺材的老頭子。
五條悟積極采用新人。
作為成年人中的成年人,曾經上過大學也在社會任職過,有著豐富工作和應酬經驗、渾身上下寫滿靠譜兩個字的七海建人的抗議被否決。
他慘遭前輩五條悟的迫害,直接被笑嘻嘻的白發混蛋一腳踹進了政治的深淵,直接趕鴨子上架,還被迫接過了[窗]的部門,連夜加班處理涉穀事件後各種亂七八糟的瑣事。
畢竟涉穀區慘重的死傷,當時有數萬人被[帳]困在其中,這也意味著,有不少被卷入事件中心的幸存者目擊到了超乎想象的可怖場景,要阻止傳言就費勁功夫,其中還有不少被害者的家屬需要安撫,以及涉穀區城市受損狀況核實與處理手段還沒有定下。
完全不容拖延。
因此哪怕七海建人臉色漆黑如墨,最終還是認命的開始工作、加班,開始和[窗]以及舊高層原先的政府人脈接觸交涉。
每天都在想著辭職、完全不稀罕高層身份的七海建人黑眼圈極重,麵無表情:垃圾五條悟趕鴨子上架,工作和加班都是狗屎!
而作為五條悟的班主任,今年47歲的夜蛾正道也升職了,直接從高專校長被提拉為新高層,而東京咒術高專的校長一職,則是被五條悟包攬到自己身上。
京都校的庵歌姬被臨時塞了工作,暫時成為高層候選人,而保守派領頭羊的樂岩寺嘉伸雖然沒被肅清,但權力也被削弱了不少。
此外還有兩名五條派的成員接過重任。
高層的名額未滿,五條悟似乎也並不想要短時間內填滿,他隻是找到有足夠能力的人把咒術界現狀穩住之後,剩下的人選就空白待定,選擇慢慢來了。
大約是想要等他最看好的幾個學生成年吧。
之前被停學的東京咒術高專三年級的學生秤金次和綺羅羅在聽說高層政變之後,似乎最近也打算回學校。
咒術界的新秩序開始漸漸形成。
至於夏油傑——
身為特級詛咒師、本在該去年十二月死亡的他再度出現,顯然讓不少人都嚇了一跳。
重新處死對方的聲音不是沒有,但是特級咒術師伏黑惠親自作證,將夏油傑協助救援五條悟的功績公布出來,同時,涉穀事件當中不少受傷的咒術師都受到了對方新吸收的特級咒靈的術式——[無為轉變]的救援。
[無為轉變]能夠通過改造靈魂而改變肉/體的形態,肉/體的損傷也完全可以通過這個術式複原回來,真人就仗著這一特性,不管肉/體受了什麼傷都能修複自己、活蹦亂跳的……直到遇見了能夠直接攻擊靈魂的[天敵]。
不過除去這一點,[無為轉變]顯然可以充當反轉術式來用,甚至在某些領域上,使用的範圍要比反轉術式更廣一些。
打個比方——京都校二年級的機械丸,本名為與幸吉的咒術師。
機械丸天生就擁有廣大的術式範圍和遠超出自身實力的咒力輸出,實力遠超常人,然而這卻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他也是個“天與咒縛”
作為天生擁有這種程度力量的代價,機械丸剛出生就被剝奪了右手和膝蓋以下的肢體,而且腰以下的部位完全沒有知覺,皮膚脆弱到連月光都能夠灼傷他,並且常常全身都會有被針刺的痛感。這種被天所[束縛]的身體,沒有辦法治療,反轉術式沒法改善機械丸的身體。
但是[無為轉變]卻可以治好。
通過觸碰靈魂改造身體,完全不講物質守恒定律的將機械丸殘缺的肢體複原,皮膚、神經、骨骼……憑空的調整為正常人狀態,直接讓其從重度殘疾狀態變為四肢健全的少年。
機械丸第一次踏出黑漆漆的房間、第一次站起來、第一次能夠完全沐浴在陽光下還不會被灼傷時,他整個人都恍惚了。
然後這一實例引起了動蕩,證明了[無為轉變]的價值。
能殺人,卻也能救人。
反轉術式很稀有,家入硝子就經常被詛咒師盯上,因此一直被保護在高專、為了個人安全,平時甚至不能夠單獨出行。光是她的經曆,就知道治愈的能力到底多麼被重視。
要處死夏油傑的聲音瞬間就寥寥無幾了。
咒術界顯然並沒有那麼正義,足夠龐大的利益足以蒙蔽不少人的眼睛。
在剩餘的微弱聲音當中,依舊堅持死刑的人,有一個是夏油傑高專時期的老師——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很清楚自己這個學生在走錯路後做了什麼事情,雖然基本不會對咒術師下手,但卻無差彆的視普通人為草菅,在涉穀也是,從不救任何一個普通人,隻會幫忙祓除詛咒和救助同胞。
所以夜蛾正道能夠狠下心堅持原判——這位已經升職的前咒術高專校長擔心夏油傑會再度反撲。
畢竟對方從來沒有懺悔過。
直到五條悟解釋對方已經為了那些咒術師家人的生存而立下了[束縛],不再堅持那[建立隻有咒術師存在的世界]這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夙願,也不會再無緣無故對普通人下死手。並且對方的理念會使其全力庇護咒術師同胞。
最終,因為其能力價值和在涉穀的功績,以及五條悟所說的[束縛]的緣故,夏油傑從死刑被改判為終生□□。
隻能夠在東京咒術高專範圍內行動,平時和家入硝子待在一塊,偶爾會擔任授課的工作——沒有工資,物資需求要申請。除此之外,在校內倒是挺自由的,沒人監視,住所乾淨整潔,除了沒工資以外,和普通教師差不多。
五條悟把判決結果帶給他友人的時候,還順帶聊了幾句。
“如果你願意改變想法的話……未來說不定能夠再減刑,至少,能夠和學生們相處的好一點喔?”
“放棄吧,悟。”夏油傑維持著一貫的笑容:“讓我接受猴子的存在……不可能。”
“哪怕明知道不可能完全消滅普通人?”
“啊。”
咒術師和咒術師之間會生下沒有半點咒力的普通人,而普通人之間卻偶爾也會誕生實力強大的咒術師,夏油傑就是後者的實例。
所以殺死所有非術師,創造一個隻有術師、沒有咒靈出現的世界的想法,從最初就不可能實現,畢竟不是所有術師都厭惡普通人,也有咒術師保護普通人親人的先例在。退一萬步來說,哪怕實現了,術師和術師之間也會爆發醜陋的鬥爭,畢竟善惡本質從來都不是由職業決定的。
“你還真頑固啊。”五條悟歎了口氣:“算了,我早知道你說不通的,還是按小惠的來辦算了。”
“惠君?”夏油傑從來不稱呼伏黑惠姓氏,畢竟伏黑這個姓總能夠讓他聯想到伏黑甚爾那個家夥,“他說什麼了嗎?”
“[咒術師和非術師在我眼裡都一樣,說到底,咒術師也隻是職業的一種,而任何行業都總會出幾個敗類,雖然不知道夏油先生為什麼會走到那樣一條路,不過他大概不會聽任何人勸導,但好不容易擁有了第二次機會,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和環境讓他冷靜且客觀的看清楚這個世界,哪天說不定就會醒悟吧——關於並不是所有普通人都愚昧醜陋的這件事]……那孩子是這麼說的。”
五條悟複述完攤手。
“那孩子啊……”夏油傑頓了頓,感歎:“每次見到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居然會是那樣的性格,伏黑甚爾那隻猴子走了什麼狗屎運?”
“我也覺得那個混蛋走了狗屎運……不過惠當然是個超級棒的好孩子,漂亮又強大還很聰明,啊,他成年後其實更漂亮喔?”
“所以你怎麼就沒把那孩子追到手?”夏油傑神情嫌棄的看著自己的摯友:“雖然你的性格很垃圾,但如果是和一個詛咒容器、尤其是不久前還是個看不到詛咒的普通人相比的話……你勉強要更適合惠君一點。”
夏油傑對咒術師同胞很好,這也導致他極其看不慣好好的咒術師和一個半詛咒在一塊。
“勞駕把[勉強]這個詞去掉。”五條悟嘁了一聲。
“你就這麼放棄了嗎?你可是難得喜歡上一個人,錯過的話,你那挑剔到死的眼光,這輩子不一定能遇到下一個了。”
“沒辦法啊。”
五條悟撐著腮幫子,語氣低了幾個度。
眼罩遮擋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神情。
他小聲嘀咕:
“惠其實是個笨蛋,和他的人渣老爸可不一樣,一旦心動就會隻認一個人,我晚了一步,那孩子對彆人心動了,發現這個後我就知道我注定沒有機會了。”
“那孩子還沒開竅的時候,一定不知道他看悠仁的眼神已經有多麼明顯了。”
“我繼續糾纏下去也隻會給那孩子帶來困擾……雖然很不甘心,不過悠仁的人品和性格都可以放心。”而且有前世的慘痛過往在,五條悟也不懷疑悠仁會不會對惠不好的問題。
大概隻會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裡護著吧?
“小惠現在很幸福。”
隻不過不是自己帶給他幸福而已。
五條悟:……
啊啊。
想想就好氣。
明明我帥氣又強大還有錢有權,從頭到尾都是完美男人……惠這個沒眼光的笨蛋!
說起來,一定是惠擇偶條件太低了的關係……要是稍微高一點,不,最好高幾個度,說不定我就贏了。
可惡。
五條悟深呼吸,再度恢複平靜。
他已經是成熟的大人,得穩重才行,才不想讓那個好不容易回來的惠為難,隻要對方幸福就好——
夏油傑:“……總感覺你忽然成熟起來後,渾身都充滿了違和感,不過拿得起放得下,姑且還是誇你一句。”
被誇的五條悟麵無表情,甚至有點麻木。
五條悟忍不下去,最後氣呼呼的開口:“不,老實說我現在還是很不爽,悠仁的實力還沒得到我認可,我才不會承認!”
不久前才在高專內見過伏黑惠的夏油傑挑眉:“他們不是已經宣布交往了嗎?還是惠君自己說的,你不承認,惠君已經承認了。”
你有那個底氣把惠本人的決定懟回去?
五條悟抬起頭,沉默的看著自己紮心的友人。
他沒這底氣。
所以白毛的最強慢吞吞、氣呼呼的站起,渾身籠罩著低氣壓的走出門,直接瞬移消失。
夏油傑嘖嘖搖頭,滿是損友的同情。
五條悟離開後,還是一副僧侶衣著的他閒來無事的走到緣側邊上,眯起眼看著外頭的風景。
久違的高專景色。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和環境讓他冷靜且客觀的看清楚這個世界,哪天說不定就會醒悟吧——關於並不是所有普通人都愚昧醜陋的這件事。]
夏油傑回想著剛剛友人轉述的話。
醒悟嗎?
他不置可否,隻是自言自語:“這對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回頭路,並不是那麼好走的。
對他來說,哪怕不被學生愛戴、哪怕就這樣昏昏沉沉,就這麼錯到底或許要更輕鬆一點。
不過未來的事……的確誰都不好說。
痛徹後透徹。
不走出泥濘和荊棘,就沒辦法走到新的道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