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這時隻剩下悶悶抽著旱煙的季老頭,和一張臉漲得通紅, 隻知道憤怒的握緊拳頭, 一聲不吭的‘樸實’漢子季老大…
口齒伶俐, 很知道討好人的二丫倒是想開口為挨打的四丫請求的,但她剛準備開口, 視線就與季言之對上。季言之清冷、淡漠的眼神,頓時讓她什麼話也不敢說,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而當大丫站了出來,哭啼著哀求季老太彆打四丫, 這樣重的手會把四丫活活打死時,二丫才恍然驚覺,哭著去拉季老大:“爹,小叔肯定是看錯了, 四丫怎麼可能做出這種混賬事來。”
“二丫的話就是俺說謊了?”
季言之扯嘴,掛上了一抹似笑非笑,莫名的讓人覺得滲得慌…
“俺季老幺雖說是個渾人, 但從不說假話。爹啊, 你是最明事理的人,你老覺得俺是那種說假話的人嗎?而且…一個丫頭片子,值得俺說假話針對?”
季老幺的確每天沒個正行, 吊兒郎當,東家走西家晃,但從來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釘,從來沒有說過假話的。而且這個時候的人大多重男輕女, 作為一個自出生就受儘了父母寵愛的老兒子,有必要針對一個丫頭片子嗎,即使她是侄女。
季老頭信了季言之的話,季老大自然也信了季言之的話。
季言之反問之後,季老大突然抱頭痛哭,直言對不起弟弟,對不起父母。他也沒有想到居然想了這麼一個無緣無故害長輩的毒蠍子。
季言之懶得安慰季老大,因為在他的認知裡,他這位老實大哥從來都是話說得好聽,耳根子又軟。彆看他現在悔意那麼的深刻,那麼的真誠,但估計大嫂跑回來跟他嘀咕幾句,他就又改了主意…
“得了,大哥你彆哭了。小弟今兒在這放話了,反正不把季四丫趕走,咱們就分家吧。”
季言之看了看聽到動靜圍上來的季老大家的幾朵金花,很快就收了清冷淡漠的眸光,光風霽月的笑了起來:“阿爹阿娘跟俺,俺可不敢把爹娘留在毒蠍子窩裡,誰知道大哥你那幾個好孩子是不是和季四丫一樣,起了那惡毒心思呢!哦,忘了,阿爹好歹是退伍老兵人,看在每個月的津貼補助,也會好好的待阿爹的,要不阿爹,你就跟著大哥得了,俺將阿娘帶走!畢竟在大哥家的幾個丫頭眼中,阿娘可是惡毒阿奶。”
季老大就算會說好聽話,又如何比得上油嘴滑舌的原主,更不提更勝一籌的季言之了。季言之這一席話直把季老大臊了個不停,開始暗暗後悔將王招娣趕回娘家了。畢竟王招娣在那群喜歡嚼舌的婦女中算得上是最能說會道的了,有她在,至少槍口不會全對準自己…
哦,忘了還有一個被季老太太用刷鍋把打得身體出現一條條血痕兒的季四丫。
如今的四丫剛剛重生不久,即使自詡先知先覺,但也是十歲的孩子,怎麼抵得過季老太太凶狠的打揍。即使有大丫心疼妹妹幫忙挨了幾下,也幾乎去了半條命。
“奶!”
四丫心中恨得要死,卻依然悲痛欲絕的道:“你就那麼相信小叔的話,認為是俺推下小叔下河的。”
“老娘的幺兒可不會說假話。”覺得出了一口惡氣的季老太太咬牙切齒的道:“喪了良心的畜生,趕緊給老娘滾。”
“奶,求你彆趕四丫走!”
大丫急了直哭,可惜沒能獲得季老太太的憐惜,反而讓季老太太更加厭惡起來。
“不想跟著一起滾,就收了你那嚎喪的哭。”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人的本性是自私了,季大丫雖說疼愛季四丫這個妹妹,但一旦涉及自身,立馬就不哭嚎著跟季老太為季四丫請求了…
季老太太這時候直接扯著季四丫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後,便插上了門栓,看也不看捂著臉無聲在哭的季大丫,將季老大、二丫、三丫、五丫包括三歲大的六丫全部從季言之所住的小房間裡趕了出去…
“滾滾滾,老娘看到你們這些白眼狼就生氣。”
恨不得活剮了這群白眼狼的季老太叉腰罵了一會兒,才轉而又進了季言之所住的小房間,衝著還在抽搭著旱煙的季老頭道。“老頭子,幺兒說得沒錯,這個家該分了,不然俺也不曉得俺這把老骨頭能不能活著看幺兒娶親生子!”
說完,季老太看著白得沒點點血色的季言之,不知怎麼的就悲從心裡來,往床鋪上一坐後,抱著季言之傷傷心心的哭了起來。
季言之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到底未推開季老太太,而且緩和了態度,學著原主的油嘴滑舌安慰季老太太。
季老頭在一旁抽著旱煙,等著季言之將季老太太哄得不哭了後,才發言道。
“你這老婆子的脾氣就是急,俺有說不分家?”
季老太太用力錘木架子床,那鼓著的氣連季言之都有點側目,覺得自己是不是說實話太過了。不過他是真心不想幫季老大養孩子了,要是侄女們懂事聽話本分,他是不介意的,但問題是從原主的記憶和劇情來看,季老大一家都不值得幫扶,原主死後,不管是季老大也好,還是他膝下的六朵金花都在暗地裡慶幸、感歎季老幺死得好。不是因為季老幺是惡人,也不是因為季老幺對他們不夠好,緊緊是因為季老幺是死了,家裡的一切都是他們的了。
人心啊,就是這樣…難測…
季言之沒有多餘的心思理會可以說從根子就爛了的季老大一家,也不想廢那個心思和他們繼續周旋下去。講真季言之其實挺不明白那些抱有莫大仇恨重生歸來的男主女主會有那個心跟仇人表演什麼相親相愛的戲碼,與其讓心被仇恨一直掩蓋,還不如乾脆利落的將仇人打落塵埃,然後放開過去,過自己的好日子,有句話不是說得挺好的,‘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開心了。’
“阿娘,彆那麼氣。小心氣壞了身子,幺兒會心疼的。”
原主可是深知哄娘**的。接管了身體,準備這輩子好好做人走上人生巔峰的季言之也不例外。三言兩語就把火氣又上來的季老頭給哄住了。
“阿爹啊,”
季言之轉而衝著季老頭,特彆認真嚴肅的道。“阿爹啊,這個家幺兒是分定了。你老先前沒阿娘跑得快,沒早來時是不知道,王招娣那娘們說的是什麼話,我是該拉去□□的臭流氓,阿娘是封建殘餘,專門毒害廣大的婦女群眾的老思想。你說說,這些話能說嗎?這是害了俺一次不夠,還想害我第二次。阿爹啊,幺兒和阿娘可不想像那些個臭老九,被公開□□。”
季老頭因為季言之的話想起了他看到過隔壁村的那幾家成分不好的人家的慘樣兒,平時乾得最多吃得最差不說,有時來了興致,村裡的人還會組織起來對他們進行公開□□,季老頭看過一次,現在回想起來對他們當時的殘樣兒還是心有餘悸。
而且季老大這個人怎麼說呢,憑著季老頭對他的了解,如果季言之真被打成了流氓,季老太真被打成了封建老殘餘,進行公開□□時,季老大絕對會為了一家老小,要求和季言之、季老太脫離關係的。
而彆看季老太會依然認他這個爹,要是他這個爹沒有每個月四十五塊和各種票證的津貼補助,說不得也會被當成累贅,要求一起脫離關係…
季老頭深深的又抽了一口旱煙,“分家,一會兒俺就去找老四和老五家的,讓他來主持分家。”
季家在季家莊算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全莊上下差不多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姓季。季老頭的爹一共生了七個兒子,除了老大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死了,其餘的六個兒子都活了下來。
其中季老頭占老二,算是實際上的老大,拉扯底下的弟弟分彆成家後,就遇到了GM黨來抓壯丁,將他和季老三一起抓了去。後來季老頭因緣際會,救了GC黨的人,成了一名光榮的GC黨,和著首長南征北戰,如果不是後來他的一條腿斷了,成了瘸腿兒,不能再上戰場,他也不會退伍回家。不過當時幸好退伍了,不然季言之這個幺兒,還不知道打哪兒來呢!
季老頭承認自己晚年得子,偏疼季言之這個小兒子,但他心裡對於季老大是有幾分愧疚的,所以即使季老大當初看上了刁鑽蠻橫、心地還不怎麼樣兒的王招娣,他也隨了季老大的心意,讓季老大娶了王招娣。而後王招娣好吃懶做,接連生下女兒,他也和小兒子一起勸著季老太以和為貴,說孫子遲早會有的。季老頭自認自己算是個好爹了,卻沒料到反而讓季老大和幾個孫女兒有了怨言,認為他還可以做得更好好。
季老幺是季老頭手把手教養的,季老頭自然清楚明白,依著季老幺的性格是不屑說假話的。所以聽到是十歲大的季四丫趁季老幺不備,將季老幺推下河,季老頭的心無疑是涼的。就和季老太哭訴的那樣,一家隻會喝他們的血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不分家留著等被他們害死啊!
“幺兒啊,你好生安慰你阿娘,讓她彆為了白眼狼慪壞了身子。爹這就去找老四和老五家的。”
“阿爹,俺知道,你快去快回。”
季老頭剛出房間,就看到季老大跟隻喪□□兒一樣蹲在牆角跟處,看到季老頭出來,立馬趁了起來,可憐巴巴的道:“阿爹啊,阿娘已經將四丫打了一頓,就彆把她趕出了家門成不。”
季老頭又是狠狠的吸了一口旱煙,因為年老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蒼涼而又深沉的看著季老大。
“老大啊,你能不能告訴阿爹,老幺到底哪裡對不起四丫,讓她起了這種害人的心思?”
季老大脹紅了臉不敢回答季老頭這句話,因為他心中也認為季四丫這麼做,是為了他們的小家,就如季言之不留情麵直接挑破的話一樣,隻要有季言之在的一天,無論家裡有什麼好東西,都輪不到他。隻要季言之死了,不管季老頭和季老太情不情願,也隻有他這麼一個兒子養老送終,而家裡的一切,也名正言順的屬於他。
彆看季老大一臉忠厚老實,其實他心中一直對季老頭、季老太兩人是有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