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花枯人頹(2 / 2)

大齡皇後 故箏 13364 字 3個月前

她磕了個頭,道:“可如今事情已經這樣了,箭已上弦,不得不發。如今到底是借了蕭光和的手,外人隻會道,我盛名太過,引得蕭光和與柳開宏打起來。心下到底也是同情我的……祖父,難道您就沒想過,我該有條錦繡路來走嗎?”

“上回我已破例,令你大伯母領你入宮見聖駕,可你也瞧見了。新帝連多瞧你一眼也無……”

“隔著簾子,能瞧出來什麼?祖父不動這個心思,遲早會有旁的人動。祖父,清名固然重要,可能握到手裡的,方才是真東西。”

李老太爺沒有再說話。

他沉默許久,道:“在這裡跪半個時辰再起。”

李妧道:“是,聽祖父的。”

李老太爺起身往外走,待行到門檻前,他方才道:“那你須得有配得起野心的本事。”

李妧背著身笑了笑:“謹聽祖父教誨。”

李老太爺尚不知她做局的時候,因為錦鯉爭躍那樁事而起的些許嫉妒,將那位楊姑娘也牽拉了進去……

他隻道,他心下也不舍的。

柳家……

一個破落戶。

怎敢配李氏女?

李妧心計尚且稚嫩,不過有句話倒是說得不錯。

“箭已上弦,不得不發。”

既然做了,便要將事做乾淨。左右外頭的人都知道蕭光和與柳開宏打架了,不如讓柳家整個兒都消失,左右帽子都是要扣在蕭光和頭上的……

養心殿西暖閣。

如今蕭弋到西暖閣的時候,越來越多了。

見大臣的時候到底還是不多,但在這裡翻看奏折、練字、讀書的時候多了起來。永安宮仍在“軟禁”之中,太後的手伸不出來,自然也就不知曉蕭弋在做些什麼。

這是他這幾年裡,最輕鬆的時候。

可顯然有人不願意他輕鬆太久。

蕭弋陰沉沉地盯著麵前的匣子,心中飛快地掠過這個念頭。

那匣子裡隻放了朵花兒,送來的時候,花朵焉焉地掛在根莖上,葉子也少了兩片,根莖間也像是被誰用力地攥過。

單看花的模樣有多淒慘,蕭弋就能想象出當時楊幺兒該被欺負得有多淒慘了。

這匣子晾曬了一晚,裡頭的花也枯了,整個都泛著黃,看著就是一副令人生厭的模樣。

但蕭弋盯著它來來回回地看了許多遍,趙公公都覺得皇上幾乎要穿過那個匣子,穿過那朵花,將李妧生揪出來,一指頭按死了。

蕭弋生來就是個極為護短的人。

他看重自己所擁有的每一樣東西,動了他的東西,無疑就是踩在他的頭上作妖。這會讓他惱火至極,隻想將對方拆成七八塊兒喂狗。

尤其是他長到如今,中間度過的那些壓抑的日子,更讓他對自己手裡的東西,掌控欲和占有欲都到了一個變.態的地步。

“李妧……”他緩緩吐出這兩個字。

趙公公覺得時機恰當,便將今日外頭議論的那些話,都學給皇上聽了。

蕭弋臉上不見一絲笑意,他的眉眼陰冷帶著戾氣,眼底還帶著譏諷之色,道:“她算計蕭光和,還要拿幺兒作筏子。她好大的膽子……”

“她不想嫁柳家,朕便偏要讓她嫁過去。”

“柳開宏也不是蠢蛋,這樣鬨一出,他自然知道李妧的盤算。朕且瞧一瞧,柳誌好賭、柳家家徒四壁、柳開宏更頹廢好酒,如今更厭憎她至極……這樣的時候,將她娶進門。她那一腔攀附的心思都叫人踩在腳下,又該是什麼模樣……”

趙公公躬身道:“皇上說的是,這李妧實在可惡,決不能讓她輕易死了。”

“該好生折磨才是。”蕭弋語氣沉沉地道。

“李鶴這老東西,若知曉李妧手筆,必然一不做二不休,將柳家上下滅口,再推到蕭光和的身上,左右如今柳家已經失勢,無人會追究,也無人會為他們出頭。”蕭弋輕聲道:“柳家可不能死了。”

忙有人躬身應是,隨即悄悄退下,似是聽了蕭弋的話音,忙去保護柳家人去了。

“柳家這回是不想娶也得娶,李家不想嫁,也得嫁。”

……

柳開宏前腳遭了打,抬回去花了些藥費,吃了幾服藥下去,倒不曾釀成什麼後患。

隻是等他一醒來,他那叔叔就撲在他的床邊哭喊:“那李家太不是東西!那蕭光和也不是東西!如今外頭都在傳,說蕭光和瞧不上你,不願李家姑娘嫁了你,所以忍不住動手打了你……”

柳開宏聽得渾噩。

此時他們的屋門被人從外撞開。

幾個麵容冷厲,相貌平平的男人挎著刀走了進來,他們身穿皂色衣衫,瞧上去如同索命閻羅。

轉眼到了跟前,柳誌高聲喝道:“你們,你們是誰?林老爺呢?林老爺去哪裡了?”

男子手中的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男子冷笑道:“今日,我們來同柳二爺談一樁天大的好生意。”

柳誌懷疑地看著他們。

那男子越過他,走到了柳開宏的跟前,突然下手狠辣地打斷了柳開宏的右胳膊。

柳誌驚得跳了起來,柳開宏也痛呼出了聲。

隻聽那男子用陰沉沉仿佛索命般的聲音冷笑道:“沒用的東西!李妧負你,你便該去找她的罪過。你不僅沒找成她的麻煩,還反被她利用了。你這手留著有何用?平白衝撞了貴人!”

柳開宏疼得來回打滾,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

他眼底的恨色更重,滿腦子都記著李妧……

該死的李妧!

該死的李妧啊啊啊!

柳誌哭得更慘。

他抱著柳開宏,喊:“我的侄兒啊,你這手斷了,還怎麼握筆啊!”

其餘男子紛紛拔刀,刀出鞘的聲音,將他們鎮住了,連半點雜音都不敢再發出。

男子道:“現在,我們就來談談這樁生意……”

楊幺兒睡了一覺起來,發覺自己換了個地方。

她懵懂地看著周圍的床帳,隻覺得陌生又熟悉。

這時候劉嬤嬤進來了,她見楊幺兒醒了,“呀”了一聲,隨即滿麵笑容地走過來坐下了,道:“姑娘怎麼醒得這樣早?”

楊幺兒摸了摸癟下去的肚皮。

見她動作,劉嬤嬤恍然大悟:“原是餓了,姑娘先起身洗漱,一會兒便送吃的來了。”

很快春紗也進門來,服侍著楊幺兒起身。

春紗伸手給她脫去了裡衣,然後給她換新衣裳。

楊幺兒站在床邊上,背對著春紗,卻始終覺得怪怪的,像是……像是在瞧她。

楊幺兒猛然回頭,便見不遠處一把太師椅上,俊挺的少年坐在那裡,麵色微沉,而目光,則正釘在她的身上呢……

他在看她。

楊幺兒一時分不清是在哪裡,隻歪過頭,喃喃道了聲:“皇上。”

蕭弋沒有與她說話,他道:“果真是碰傷了。”像是在與劉嬤嬤說話。

劉嬤嬤點頭,神色黯然:“是老奴疏忽了,本不該讓姑娘受這樣的罪。”

蕭弋沒說話。

劉嬤嬤麵上的愧疚悔恨之色便更濃了些。

春紗很快給楊幺兒穿好了新衣裳,是宮裡頭新製好的。

楊幺兒張開手臂,扇了扇寬大的袖子,能兜風似的,頓覺好玩兒……

“姑娘先來用早飯罷。”劉嬤嬤收拾起情緒,在那頭道。

楊幺兒嗅見了食物的香氣,便放下了手,小跑著過去了。等到了蕭弋的近前,她便放慢了腳步,然後微微抬頭,悄悄地瞧著蕭弋。

那模樣,倒像是躲他一般。

蕭弋擰起眉,道:“你倒是個沒心肝的,見了朕不覺思念,反倒躲著走。”

他倒也沒說太重的話,一是擔心這小傻子理解不了,二是免得嚇住了她。

但楊幺兒既沒有滿麵茫然,也沒有眼露驚恐,她隻是往後蹭了兩步,兩頰和唇都是淡淡粉色,她細聲說:“你看我。”

蕭弋頓了下,才拐過彎兒來明白了她的意思。

“朕方才瞧你,你倒覺得害羞了?”

春紗也覺得驚奇:“姑娘原來還懂得男女大防?”

劉嬤嬤笑道:“這樣的事,姑娘的爹娘肯定是有教過的。”

蕭弋道:“你看朕換衣裳看了幾回?朕才看你一回。看不得了?”

楊幺兒想了半晌,雙眼水靈靈地瞅著他,似是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於是十分坦然地道:“……你看吧。”

蕭弋反倒噎住了。

這是個什麼樣的寶貝!旁人說什麼,她就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