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緩看著史湘雲,不可思議地問道:“史姑娘,難不成保齡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會準許自家的女兒和商家之女來往交好嗎?”
史湘雲原本義憤填膺。
她素來看不上黛玉的小性子,覺得相比寶釵,黛玉言談舉止差的不止是一星半點。如今看著雲清緩這麼說薛寶釵,隻覺得她和她的表姐一般,都是那種尖酸刻薄之人,太過不留情麵。
可聽了雲清緩這話,史湘雲瞬間僵立原地。
她在家中不受重視,兩位嬸嬸對她也隻是麵子情罷了。所以她才會時時來賈府居住。因為隻有在這,她才不用半夜做針線,才會真正的享受到大小姐的待遇。
因著寶釵待她好,她隻覺得寶釵是天下第一值得相交之人。
但方才——
雲清緩一語驚醒夢中人。
是啊,她怎麼沒注意到。
說起來,兩位嬸嬸幾乎不輕易讓自己的兒女來到賈府,尤其是拘著幾位堂姐堂妹,根本不讓她們和薛家的人來往。
隻有自己傻傻地湊上前,親熱地喚著寶姐姐。回到家中,還各種誇讚寶姐姐是多麼的大方雍容。
現在想來,也不知家中的姐妹們是在背後如何的笑話自己,侯門嫡女,自甘墮落,與商家小姐為伍。
雲清緩看著史湘雲變幻莫測的麵容,知曉自己定是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傷心往事。便拉著黛玉的手與其低聲說笑,不再和史湘雲說話。
薛寶釵本來看著史湘雲為了自己上前和雲清緩回嘴,內心還悄悄鬆了口氣。至少她還不是那麼的孤立無援。
可見著史湘雲因為雲清緩的一番話,腳步便不由自主地往偏離她的方向移了移,心中陡然一沉。
再環顧四周。
林黛玉拍著雲清緩的手,麵上一片糾結為難。似乎是在勸阻她,但又因為方才寶釵的話而心裡不舒坦。
迎春素來懦弱示人,加之和黛玉關係好,有些不滿寶釵所言。此時也隻是坐在林黛玉和雲清緩身邊,時不時插上一兩句話,不做多言。
惜春孤高,轉過頭拿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盛開的玫瑰花,對身邊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聞。
探春動了動嘴唇,似是很想說話,但又仿佛顧忌著王夫人的態度,最終也沒有開口,隻是默默地看著薛寶釵,眼中盛滿了歉意。
寶釵隻覺得心中一冷,腳底生寒。
這就是平日裡和她一同頑笑嬉鬨的姐妹。
枉費自己平常對她們還算不錯,誰有事都會幫襯著一二,誰缺了什麼自己都會主動填補。事到臨頭,她們竟是如此對自己。
唯獨寶玉,看著薛寶釵孤立無援,有些難受。不明白大家本來好好的,怎麼就變成了這般。見罪魁禍首雲清緩很是無所謂的模樣,衝到薛寶釵身邊,不高興地質問:“雲家妹妹如此鐘靈毓秀,怎的也是俗人。大家相交頑樂,本就該不問出身,隻談風月。若人人都汲汲營營,珍門重第,豈不如那等祿蠹一般,沽名釣譽,太過無趣?”
雲清緩嘴角一抽,眼皮子一動,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她看著賈寶玉眼角含怒,眉梢生火的模樣,隻覺得頭疼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雲清緩讚成賈寶玉的話,相交頑樂確實不該太過看重出身。但問題是這是古代啊,等級森嚴,涇渭分明,不同的階級之間隔著的是鴻溝天塹。
更何況她懟薛寶釵完全是因為薛寶釵暗中諷刺林表姐。就如史湘雲,若是她將表姐比作戲子被雲清緩聽到,雲清緩也照懟不誤。
難道賈寶玉就直接選擇性地忽視了薛寶釵的心機,任由她諷刺自己心愛的林妹妹嗎?
還是說,在他的眼裡,女兒家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林黛玉很會察言觀色,見雲清緩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看著迎春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二姐姐,你不是前些日子得了一本棋譜嗎?還不快些帶我們去賞玩一二。”
說完還俏皮地朝著迎春眨了眨眼。
迎春福至心靈,站起身用帕子捂著嘴“咯咯”笑道:“這可是前些日子璉二哥哥給我尋來的,還沒翻上幾次呢,就被母親要了去。要是清緩妹妹不嫌棄,就隨我們往東院走一趟如何?”
雲清緩站了起來,內心瘋狂點頭:“求之不得。”
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想看到薛寶釵和賈寶玉了。就讓這金子和石頭湊一對吧,彆去禍害彆人家的好閨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