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進來時, 迎春先是柔柔弱弱地請了個安:“鳳姐姐。”
鳳姐兒看見迎春也在頗有些詫異,但仍舊不動聲色笑盈盈地道:“二妹妹也在呀,那倒是我來得不巧了。”
邢夫人因著鳳姐親近二房一向不喜歡她,但該做的麵子仍舊是要做,因此笑著看著王熙鳳:“這有什麼不巧的。迎丫頭經常來我這說話, 你無論是早點還是晚點來, 都能看到她。要不怎麼說我們家姑娘孝順呢。”
王熙鳳被邢夫人的軟釘子刺了一下,麵容一僵。不過很快恢複如常,拉著迎春的手朝著邢夫人樂嗬嗬地道:“所以說太太會教女兒呢。二姑娘如此勤謹, 還不都是太太的功勞。”
鳳姐著實很會做人說話。
至少邢夫人很明顯被鳳姐兒這一記馬屁拍的身心舒坦,話語間也沒了隱隱的咄咄逼人,反而是頗為和善地問王熙鳳:“你今兒個來我這又是為了個什麼事?”
迎春想著母親和她說的榮慶堂中發生的事,又看了一眼麵色如常的鳳姐,眼神閃了閃。
低下頭不過思慮片刻, 便立刻抬起看著邢夫人柔順地道:“母親, 女兒還有些針線沒做完, 就先行回房了。”
邢夫人對著迎春向來是親切有加的, 當即道:“快去吧。彆累著眼睛,晚上來母親這用飯,母親讓人給你做你愛吃的藕粉桂花糖糕。”
又衝著司棋吩咐:“好生照顧姑娘, 切記莫讓她傷神。”
迎春和司棋分彆應“是”, 主仆二人又行了個禮, 便退下了。
王熙鳳悄悄使了個眼色, 平兒也退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退下, 她這才坐到了邢夫人的對麵,隔著小坑桌看著邢氏,先立馬上了一盤甜棗:“說起來迎丫頭馬上就要入毓秀書院讀書了,我這個做嫂子的怎麼也得表示一下。正巧我那有一套上好的筆墨紙硯,還有一套翡翠棋子。我這粗人要這東西也沒甚用,趕明兒我就讓平兒找出來給迎丫頭送來,權當恭賀她入學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王熙鳳這一開口,什麼話都沒說沒問,開口就是要給迎春送禮。邢夫人再怎麼不滿意她,也被她哄得眉開眼笑,睨了王熙鳳一眼道:“你也是有心了。不過擱在以往,這時候你不都是去二太太那兒轉悠嗎?今兒個特特來我這,就為了給迎丫頭送禮?”
王熙鳳笑著奉承:“所以說還是太太精明,什麼都瞞不過您。”
見邢夫人心情還算不錯,鳳姐兒捏了捏手指,頗為忐忑地進入了正題:“說起來以前這府中多熱鬨啊,林姑娘在,寶姑娘也在。而現在呢,林妹妹走了不說,就連寶丫頭都是日日在梨香院閉門不出,除了請安,也很少能看見她的身影了。”
邢夫人倒是不覺得落寞。反正以前的熱鬨就和她無關,現在日子舒心,她就更不想理會府中的糟心事了,當即脫口而出:“走了也好,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好地,白白地糟蹋了這麼些好姑娘。”
說完才意識到方才腦子不靈光,笑著對鳳姐兒打了個哈哈:“我剛剛說錯了話,鳳丫頭你就當過了一陣風,彆往心裡去就是。”
王熙鳳看上去對邢夫人剛剛的話置若罔聞,隻是笑著轉移話題,巧妙地避免了邢夫人的尷尬:“我聽說這鎮國侯府大小姐和迎春關係好,更不消說迎丫頭上次還得到了徽寧郡主賞賜的紅雲茶。這可是難得的榮耀呢。如今府中上下誰不稱讚太太養了一個好女兒,都在私下說這份福氣,那可是咱們大姑奶奶都比不上的。”
邢夫人對這件事實在是與有榮焉。
因著王夫人總是愛顯擺元春又得了什麼什麼好東西,害得她總是覺得自己低她一等。所以這次迎春給她狠狠地爭了口氣,她表麵上因著為著不礙老祖宗的眼不動聲色,實則私下裡炫耀了好久。
但因為迎春的告誡囑咐,邢夫人隻是表麵上淡淡地道:“這不值什麼的。大姐兒才是有大造化的,迎春和她一比,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雖然如此說,但語氣中的得意和幸災樂禍壓都壓不住。
王熙鳳的眉毛動了動,看了邢夫人一眼,心中立馬有了計較。
這一趟來的著實算圓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鳳姐兒又笑著和邢夫人附和了幾句,就以管家忙亂為由退下了。
等回了房間,吩咐平兒把門窗都關上,又讓著豐兒去外麵守門。王熙鳳這才端起茶盞,淺淺地啜了一口。
茶杯裡裝的不是其它,正是迎春特意送來的紅雲茶。
平兒走了過來,看著鳳姐輕聲問道:“奶奶可是有決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