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才說了三個字,賈母就看著王夫人,微微眯起了精矍的雙眸:“老二媳婦,你先回去。”
王夫人不敢反駁賈母,在心中把這個老虔婆罵了千百遍後,才不情不願地帶著金釧兒和玉釧兒走出了榮慶堂。
臨分彆前,還狠狠地剜了鳳姐兒一眼,淬了毒的眼神隻恨不能撕下鳳姐身上的一塊肉。
鳳姐心中冷笑,直接轉身和邢夫人走了,隻當沒有看到。
雲大人已經承諾,過些日子局勢穩定了些就把賈璉外放到偏遠的縣裡去做一個小官,如果能乾出點實事,再加之有著鎮國侯府的提攜,還愁沒有晉升之路?
她前段時日跟著迎春多走了幾趟鎮國侯府,經常和雲大小姐還有林姑娘一同說笑,也漸漸發現了如今的榮國府已是窮途末路。反正老太太的心已經偏到咯吱窩裡去了,這府邸以後誰愛繼承就拿去吧,他們夫婦倆是半點不打算再管這些烏七八糟的破事了。
邢夫人進了榮禧堂,見著鳳姐也跟著走了進來,斜著眼睨她,皮笑肉不笑道:“二奶奶怎麼有空到我這來。還不趕緊去東院或者梨香院,緊著去巴結你們王家人才是。”
王熙鳳知道邢夫人心中不痛快,半點不反駁,隻是陪笑道:“太太這麼說可就真是紮心了。好歹也容兒媳解釋一二,再看看要不要發作兒媳才是。”
邢夫人看著鳳姐誠懇地模樣,狐疑地喝了口冷茶敗火:“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還要把寶姑娘留在府裡。”
要知道這位看似雍容大方的寶姑娘可是王夫人的得力乾將,邢夫人想要趕走她已經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卻被鳳姐兒橫插一腳,邢夫人怎麼可能不生氣。
王熙鳳見邢夫人的火氣沒那麼大了,站在她的身邊親自奉上了一盞丫鬟奉上的新茶:“太太您想想,如今嘉泰郡主認定這件事是寶姑娘所為,據說郡主如今在書院裡是三天兩頭地找寶姑娘的不痛快。寶姑娘好歹也是咱們府的親戚,若是這節骨眼上把人趕了出去,豈不寒心。”
遠的不說,就嘉泰郡主那嬌蠻的性子,要不是薛家如今住在榮國府,她直接讓士兵打上門都有可能。
邢夫人冷笑:“寒心,就算寒了那些老親的心又與我們有和乾係。左右那什麼王家薛家也不過二太太的親戚,我們大房又可曾沾上一點榮光?”
王熙鳳哽了一下,不過看著邢夫人神色不善,還是沒有出言提醒,隻是繼續道:“這榮光我們是沾不上,但太太您想,這連坐不是與我們更沒關係麼?”
邢夫人看著王熙鳳:“此話何解?”
“媳婦昨兒個去看望雲姑娘時,碰巧和徽寧郡主聊了聊。郡主說如今二皇子妃對所有和寶姑娘有關係的人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因著寶姑娘是寶玉的表姐,又住在咱們府上。現如今寶玉在皇孫那邊也很是不好過。二太太是一心想要促成金玉良緣,就是為著薛家的百萬家資。可若是寶玉再多受一些苦,二太太自然也看寶姑娘百般不順眼。少了這一筆進項,二房還怎麼與我們鬥爭呢?”
邢夫人聽完之後眼睛一亮,拍了拍手:“對呀。她不就是想借著薛家去給寶玉打點仕途麼?若是沒了薛家的幫忙,那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捉襟見肘,左支右絀。”
邢夫人相通關竅後瞬間就高興了,喜滋滋地看著王熙鳳:“怪道老太太總誇你聰明,果然不假。以後我定要讓迎丫頭和你好好學著才是。”
王熙鳳連忙笑道:“這不過都是兒媳的本分罷了。”
婆媳倆又客套了幾句,王熙鳳這才告辭離開榮禧堂,回了自己的院子。
進了門,鳳姐兒就靠在美人榻上閉著眼一言不發。平兒見了也不敢打擾,隻是帶著丫鬟們退了出去,自己守在門外,不讓任何人打擾。
過了很久,王熙鳳驀地睜開眼睛,看著虛空的一點唇角漫上了一絲冷笑,眸中儘是算計和冰涼。
其實她方才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哄邢夫人的。
她最了解王夫人不過,就算寶釵不能做妻,王夫人為著那百萬家資也會設計讓寶釵成為寶玉的妾。
不過……
鳳姐兒撫上了自己的小腹,手掌逐漸握緊,肩膀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不愧是她的好姑媽,竟然在她的飯食下.藥。難怪成親這麼多年,她一個兒子都沒有生下。要不是起了提防之意,恐怕她這一生,她和賈璉就真的被王夫人給毀了。
鳳姐兒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小腹,眯著眼冷冷地自言自語:“姑母,您可彆怪我。”
既然王夫人不顧姑侄情分,就彆怪她算計二房的心尖尖賈寶玉。
賈寶玉本就不耐煩去國子監讀書,如今忍了這麼久,皇孫的輕慢定會成為壓倒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從國子監退學的人,又能有什麼仕途造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