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孩子性子有多冷自己清楚,從小到大不知多少女孩喜歡過承熠,小時候年紀不大都敢跟到家裡來,結果全都被承熠給拒絕了。
因此縱使陸母對這個答案將信將疑也怎麼都沒想到吻痕上麵去。
陸承熠是臨近午飯時離開的醫院。
陸母和外婆留他吃過午飯再走,但思及外麵的林洛汀陸承熠沒有答應,借口還有工作走了。
他要真的把林洛汀拋下自己吃午飯,估計今晚就不止是“隻是睡覺”和“僅此而已”。
汽車駛到上窄下寬極具現代藝術的黑色美術館門外,陸承熠下車站在車旁給林洛汀發消息。
【陸承熠:我出來了,在美術館門口。】
【林洛汀:~】
約莫五分鐘之後身姿修長的林洛汀出現在美術館門口。
戴著口罩他走到男人身前:“下個月國外有個腎功能衰竭方麵的專家要去燕市做指導手術,我讓人聯係一下替你母親做個檢查。”
韓美美之前打電話來說的就是這事。
話落陸承熠忽然抬眸看他。
對麵的人神情一如往常,仿佛隻是說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
心情略複雜,陸承熠:“你沒必要做這些。”
林洛汀繞過他坐進車裡:“順便的事。”
是,對林洛汀而言隻是順便的事,但他的欣然與感激不會因為隻是“順便”減少。
陸承熠跟著上了車。
發動機啟動,車內導航機械性的女聲響起。
旁邊林洛汀在翻看韓美美發來的雙人秋千圖片。這次回去人類基本就沒什麼事了,有些早就製定好的計劃可以慢慢開始實施。
第一件事就從做秋千開始吧。
他挑來挑去,最後挑了一款乳白色的。兩側有固定的支架,頭頂也有遮陽擋雨的弧形頂板。
發給韓美美讓她預約明天送過來,收起手機,林洛汀:“我挑好秋千了,我們明天做秋千。”
男人倏忽回神:“嗯?好。”
不同於尋常的語氣引得林洛汀看來。斜斜倚著車窗,林洛汀眼眸如水般瀲灩:“你在想什麼?”
陸承熠在想病房裡母親告訴他的話。
“既然不知道變化是好是壞,那就先靜觀其變吧……”
可是每當他以為自己已經平靜下來的時候,就會有人來吹一陣風掀起漣漪。
帶著玫瑰清香的風。
他說:“……在想自學的事。”
林洛汀果然沒有懷疑:“需不需要給你請個家教?”他記得現在似乎挺流行請家教補課的。
陸承熠:“不用,網上有教學視頻。”
……
第二天秋千送來的時候,林洛汀和陸承熠兩人正在原本的陽光室,現在的茶室。
室內原來的原木桌椅替換成了老樹根雕成的茶桌和蒲草編製的蒲團。
正麵牆上是一幅巨大的毛筆“茶”字掛畫,掛畫對麵是被幾層輕紗掩住的落地窗。
微風徐徐,陽光明媚。
彼時他們剛吃過午飯結束飯後活動,兩人麵對麵坐在根雕茶桌前,陸承熠在戴著耳機邊看書邊對著網課自學,林洛汀則是在泡茶。
本來是給人類準備的一套紫砂茶具,沒想到他先用了。
溫具、置茶、衝泡……
林洛汀慢條斯理地一步步進行著泡茶的順序,動作從容,姿態優雅。黑色袖口拉上一截,露出的手腕細膩如玉。
茶葉在杯中舒展開葉片,一股微苦帶著澀的清香彌漫開來。
即便對麵的“客人”並沒有觀賞,他也不緊不慢地做了一個“鳳凰三點頭”,很有儀式感。
碧色的茶水斟至七分滿,隨後倒入茶杯,就著茶盤送至對麵。
右手邊多出一杯茶,陸承熠抬頭。
對麵林洛汀左手攏袖右手伸出示意:“請。”
陸承熠:“……”還有模有樣的。
他將視頻暫停後拿起茶杯,清澈的茶水在暗紅帶紫的杯子裡晃動,先觀色賞形,再聞茶香,最後淺啜品嘗。
口感醇厚回甘,陸承熠:“是六安瓜片?”
林洛汀笑:“你懂茶?”
他會泡茶也是曾經血族生涯過於無聊隨便學的,像這種隨便學的他還會很多。
陸承熠:“家裡人喜歡茶。”
指的是他去世的外公。小時候外公也會一本正經地與他泡茶、賞茶,如今卻再沒有這個叫他品茗的人了。
他們沒就這個話題多聊,林洛汀給自己也倒了杯,兩人便安靜地品起茶來。
一室靜謐,隻有微風和茶香嫋嫋不絕。
“哚哚。”
片刻後韓美美在靜謐中敲了敲門,在林洛汀抬眼看來時道:“林先生,您昨天預定的秋千送來了,我讓他們卸在前院的樹下。”
林洛汀去看對麵的男人,陸承熠放下杯子:“走吧。”
林洛汀:“你不學習了?”視線在那做滿筆記的書和視頻暫停的電腦上轉了圈。
陸承熠:“先給你做秋千。”
兩人便離開茶室去了前院。
院裡種的是榕樹,枝乾灰褐,樹葉蔥鬱,遠看像一朵巨大的綠色蘑菇。
樹下是一片淺色草坪,定期修剪的小草兒剃著利落的“寸頭”,腳踩在上麵觸感好似柔軟的地毯。
送來的秋千被拆分成幾個大的組件,已經拆了包裝就卸在樹下的草坪上。
林洛汀撿起組件上的說明書看了看組裝順序,發現步驟竟然意外的簡單,便伸手去拿男人手裡的釘錘:“先讓我試試。”
男人卻將手避開。
林洛汀:“?”
茂密的樹葉把頭頂傾灑下來的陽光完全地遮擋住,樹下隻有一片綠蔭,男人的眼神在此時顯得分外認真,說:“你看著就好。”
覺得奇怪,林洛汀:“為什麼?”
他沒想到人類會在這種事上拒絕他。
陸承熠:“免得你再傷了手。”那他繼揉腳之後還要按手。
林洛汀:“……”
直到陸承熠將秋千組裝好林洛汀也沒想清楚這句話究竟不對在哪裡。
他反複揣摩陸承熠方才那句話的語氣,發現問題的關鍵:“你擔心的是我受傷這個事實還是它導致的後果?”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
殘陽在眼尾映上一抹紅霞,林洛汀看著遠處勾唇:“陸承熠,你這句話很奇怪。”
舉動也很奇怪,不太像男人平時的反應。
他卻沒去深想兩種不同可能背後的原因。
秋千在身後男人的推動下輕輕搖晃著,有溫暖的風迎麵吹來,吹動著額前的發絲。
林洛汀閉上眼深呼吸,嗅到了腳下青草的澀味、花房玫瑰的芬芳、日暮晚霞的溫煦……最後都醞釀成一個陸承熠。
奇怪也沒關係,反正這是他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