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 來年十月,西域動亂。
這份動亂並非無跡可尋。事實上,在秦戎向泰昌帝提起一些可供留意的狀況後, 這一年半時間裡, 邊疆守衛嚴格了數倍。最先時候,守將們還僅是依照朝廷命令提起警惕。但在接連抓住十數西域汗國的遊兵之後, 他們也意識到, 當真有大事要發生了。
守將們一邊上報, 一邊將麾下軍隊分編成小股,每日在外巡視。
可惜從年初開始, 泰昌帝一病不起。到後麵,皇帝賓天、殷玄登基……無數大事小事之下,邊城報上的狀況完全被忽略過去。
不過,對守將們來說,這未必是一件壞事。
京城不管,他們就有足夠的自主權。到現在,他們也逐漸摸清,這些遊兵的來源是西域的葉丹汗國。那邊老可汗一樣沒了, 幾個王子鬥得不可開交。有人占據上風,也有人落敗遠走。來犯邊的,便是後者中的一股。
在秦縱與殷玄經曆的前世,這些汗國遊兵嘗到了從邊城劫掠糧食、金銀, 乃至奴隸的好處,整裝之後, 再度回到汗國,與已經占據絕對優勢的大王子決戰。自然還是被擊敗,但大王子一樣發現了東邊的好去處, 於是率兵前來,造成了害死秦戎、李明月的動亂。
現在卻不一樣了。
邊城早有準備,遊兵們非但不能拿到好處,還要把性命留在這裡。
譬如當下。一場小規模戰役,正在距離秦家人不遠的地方。
汗國遊兵凶猛殘忍,卻畢竟是逃兵敗軍。如果對上足夠的普通百姓,他們或許能重新殺出凶性。但現在,等待他們的隻有死路。
邊城守軍幾次衝鋒,就將他們一一砍落馬背。
等到遊兵被殺緊,守軍們將他們的頭顱一一割下,掛在馬上。
這些都是他們論功的憑證,自然得好好收著。
往後,守軍們又在雪地裡直接休整。他們開囊飲酒,吃起從城中帶出的麵餅、肉乾等物。三口兩口下去,東西雖冷,身體卻還是因為烈酒一點點熱乎。
吃完之後,正要上馬,卻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鏗”聲。
有兵刃相撞!
是誰,發生了什麼?!
守軍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動作快的,還來得及看到兩根箭矢從空中掉落。
聯想一箭矢飛來的方向,守軍們出了一身冷汗。不必說,他們被盯上了。汗國遊兵正在附近,剛剛那一箭,正是對他們的試探!
不過,既是試探,怎麼會再半道掉落呢?
守軍正想不分明,便見不遠處的雪地裡冒出幾個黑色影子。
與此同時,一陣清亮嗓音從影子方向飄來,喊:“東北方向,二十餘遊兵!”
守軍精神一振。下意識認為,是己方的人恰好走到一條巡邏線上,此刻方做提醒。
但是,那三人仿佛未穿鎧甲,胯`下也不是軍中慣用的大宛駒
諸多疑惑從守軍心頭閃過。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二十名遊兵,在他們能對付的範圍內。他們立刻號令衝鋒,氣勢洶洶,朝著東北方向行去。
汗國遊兵見了這陣仗,便是原先對小隊有些想法,此刻也被駭得不敢上前。
眼看場麵竟成了守軍前追,遊兵狂逃,秦縱心情微微複雜。
情勢與上輩子截然不同。這樣下去,哪怕到了十月,那場吞噬了阿父、阿娘性命的戰爭,多半也不會爆發。
他一邊想,一邊拉弓。
馬依然在狂奔,小將軍拉弓的手臂卻無比平穩。
當弓弦被展開到極致,下一瞬,箭矢破風而出,直直紮在一個汗國遊兵背心,將人射落馬下!
這還隻是第一箭。
眼看將人射中,秦縱眉毛都不皺一下,繼續往前。
反倒是其他守軍,見了這一幕,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們腦海裡冒出一個大膽、不可思議的念頭。剛剛掉落的箭矢,莫不是被此人射下來的?
這是何等箭術!在他們的記憶中,能做到這點的,隻有——
“小將軍?!”守軍之中,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嗓音。
秦縱未回頭看,也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他道:“趙叔,之後再說。”
帶隊的趙勇聽了這話,捏緊韁繩。
他便是“秦家舊部”之一。位置不高,卻足夠忠勇。此番先見了秦縱,隨即又發現與秦縱一起的人正是將軍、夫人。趙勇思緒混亂,一直到遊兵們近了,他條件反射地抬起大刀,將人一道斬落!
禿鷲在天空盤旋,等待著這場冬日難得的盛宴開餐。
不用多長時候,新一隊汗國遊兵同樣被埋入雪中。
這會兒,守軍們終於停了下來。趙勇看看秦戎,再看看李明月、秦縱。八尺男兒,眼眶忽而濕潤,哽咽道:“你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