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眼睛閉闔, 神識隨著浮動的靈光遠去。
他看到無數畫麵,其中最多的當然是越無虞。回到皇宮的新帝並未直接歇息,而是又和閣臣商討起政務。
越無虞表現得十分謙遜, 卻並不完全聽唯閣臣們馬首是瞻。屬於雙方的權力正在拉鋸,共同的敵人沒了,閣臣們需要重新評估這個新主是什麼樣的角色, 越無虞也需要時間去確定眼前這些人是否接手銀灣的未來。
如果觀瀾來了,他不會這樣度過眼下的夜晚。但觀瀾未在, 越無虞就一直忙碌到深夜。
他不知道, 在自己與閣臣們議事的時候,有一道神識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直到自己要休息了,才終於離開。
留意越無虞動向的同時, 觀瀾也沒忘記自己的主要目的。
他的思緒順著更遠的靈光飛去。在龍君浩瀚龐大的神識之下, 整個世界宛若一個被巨人擺弄於掌心的不規則形狀體。蟲族、人類、獸人,三者占據的區域有所交疊,互相影響。經年不滅的戰爭,隆隆而響的炮火……
機甲飛向宇宙,而龍君的神識追往它的來處。
出乎觀瀾意料的是, 牙刷球上的氣息,最終將他引向一個獸人星球。
視野被無限拉近, 觀瀾看著眼前的三個獸人——中年模樣的夫婦、青年長相的獨子——對比此前在新聞上看到過的場景, 在靈池中翻身。
水花四濺,靈液在岸上拍打。
這三個獸人,長得和過往那些皇室新聞裡不太一樣。但是, 這又是就靈光將觀瀾引向的地方。
觀瀾腦海中重新浮現出越無虞的話。愈是血脈強橫的獸人,繁衍便愈是艱難。幻狼能成為站在帝國頂端的種族,在這兩件事上都是“佼佼者”。
但數十年前, 再上一代的皇帝、越無虞的爺爺難得有了兩個兒子。
長子是越無虞的父親,繼承帝位。幼子是越無虞的叔父,成為親王。
最初的時候,兄弟兩人的感情不算糟糕。雖然名義上是君臣,但私下場合,還是以家人的關係相處。
然而,越無虞剛一出生,就被診斷出嚴重的基因病。
哪怕是在醫療水平高度發達的星際社會,醫生們依然預言,小皇子活不過十歲。
越無虞父母的悲痛暫且不提。因此,在越無虞十歲之前,被當做“太子”培養的,其實是他的堂弟。
後來去想,也許這正是越治一家野心的根源。
他們自以為越琤可以成為下一代銀灣帝國的君主,於是對兄嫂愈發親熱尊重的同時,對小侄子也表現出十分的愛護體貼。可在越無虞十歲、按理來說應該死去的那一年,他的基因病忽然痊愈了。
越琤的太子身份自然成了泡沫,再沒被人提起。越無虞開始跟隨父母出入各個政治場合,一切光芒都彙聚在他身上。
越治一家愈發不甘、愈發怨恨。在他們的謀劃之下,“銀星事件”爆發,皇帝夫婦慘死。
——所以,論及與越無虞有著親近血脈的獸人,結果好像不做他想?
龍尾巴甩了甩,“啪啪”地打在岸上。
觀瀾經曆了很簡短的思索,隨即吹出一口靈氣。
那靈氣化作信鳶,朝著他剛剛見到的那一家三口所在飛去。
無論他們究竟是不是越治一家,直到觀瀾將信鳶收回,他都能直接知曉他們三人的蹤跡。
……
……
由黑夜到白日,越無虞快速結束了第二天的工作。隨後,他就陷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等待。
觀瀾隻說昨日太晚,今天再來,卻沒說具體是什麼時候。
越無虞有心去問,卻又擔心自己顯得太過焦灼。一聲催促,反倒讓觀瀾不悅。
他思前顧後,一直到下午,終於捏上鱗符,喚道:“瀾哥?”
觀瀾答:“來了。”
越無虞聽到他的嗓音,隨即聽到“嘭”的一聲。
他略有怔忡,不明白觀瀾那邊發生了什麼。尤其那聲怪響後,觀瀾身邊似乎又想起旁人的哭喊聲、求助聲——再接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切響動戛然而止。
越無虞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驀地轉身,心頭的念頭尚未清晰,就對上觀瀾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