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坐下。”
抬手止住王琪,林懇坦然回望威爾遜的雙眼,良久苦笑道:“您老想想,如果我參與了,還會坐在這裡跟你聊天嗎?”
“兩百多萬條怨魂,一整個空間站的生命,還有…李瑞和他的三個妻子五個孩子,以及我的兩個學生,就這麼沒了,造孽啊!”
喃喃自語著坐了回去,威爾遜仰天長歎,老眼泛紅,臉上濃濃的傷感。
林懇默然,無言以對。
這種情況他不是第一次麵對,他能夠坦然接受,哪怕威爾遜還是遷怒於他他也毫無怨言。
無論動沒動手,他畢竟是參與了,是凶手中的一員。
這就是罪,無可辯駁,也無需辯駁。
“林懇,彆怪我。”
良久,威爾遜突然說道。
林懇一怔,就見威爾遜低頭看向了自己。
凝視片刻,威爾遜深深一歎。
“你彆怪我,我知道血羅蘭那件事不該怪你,但我就是忍不住。李瑞跟我認識了快20年了,事發前他還跟我聯絡過,說在莫蘭空間站弄到了幾盆極品蘭花,等回來後送給我和薩麗當做結婚50周年的賀禮。還有我那兩個學生,都是好孩子,我從小看著他們長大、成人、相戀、訂婚,他們是去莫蘭空間站完婚的。他們原本邀請我當證婚人,可我因為太忙沒有時間到場,他們就發了整個婚禮的過程給我,還說給我弄了不少莫蘭特產的羅蘭香煙草,讓我千萬要忍住不要讓薩麗知道。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跟我聯絡的時候薩麗就在旁邊,掛斷之後她還笑罵著說等他倆回來要好好修理他們呢。”
“結果都沒了,他們都沒了…李瑞跟他最小的妻子剛生完孩子,那孩子甚至還沒滿月,就這麼沒了…還有我那兩個學生…林懇,我相信你沒有參與,我很欣慰,但我就是忍不住,我一看到你就想起那一張張消失的臉,就想到當時其他凶手醜陋的嘴臉,我就是…忍不住!”
威爾遜說不下去了,一雙老眼裡滾動著淚花。
薩麗心疼的抱住他的胳膊輕輕拍打,眼眶也紅通通的。
王琪想為林懇分辨,可看到兩人這個樣子她是在張不開口,焦灼的坐在原地一會兒看看恩師夫婦一會兒看看林懇,臉上滿是擔憂。
“我理解。”
林懇歎了口氣,迎著威爾遜的目光淡淡一笑。
“罪就是罪,沒什麼可解釋的,不管有沒有參與我當時都是其中的一員。不過即便如此,我也從不後悔曾經身為他們的一員。”
“我不滿的是血殺下達的屠殺令,不滿的是麥卡龍灌輸給他們的極端思想,我認為戰爭是必要的手段,但必須有底線,殺戮是代價而不是目的,戰爭的最終目的隻有一個——把雙方拖回談判桌前,用協商的方式取回我們應有的權利。跟我一樣想法的大有人在,傑羅姆.格林和他領導的溫和派就是如此,平等同盟的宗旨從未改變,自由、平等才是我們為之奮鬥的目標。麥卡龍代表的隻是一部分人,我沒有選擇的成為了他手下的一員,正因如此我才知道當我們像繈褓中的嬰兒一樣醒過來看清楚了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麵時,他傳播的思想究竟有多大的誘惑力,錯的是思想,而不是人。”
“我的戰友們都是為自由而戰的英雄,他們隻是像我一樣沒有選擇的跟錯了人被灌輸了錯誤的極端思想,他們本身並沒有錯。我從不後悔與他們同伍,更為與他們並肩作戰而感到光榮,我們的區彆隻在於血羅蘭之日的選擇,我選擇像個刺頭一樣跳出來拒絕服從命令,而他們履行了他們身為一個軍人的天職——服從。從這點來說我是錯的,也是對的;他們是對的,也是錯的。所以您老將我跟他們看做一樣並沒有錯,不管您打我罵我我都願意接受,這是我身為他們的一員、身為血羅蘭事件的親曆者應該承受的代價,我願意為他們承受。您老有氣對我撒沒關係,我林懇一並接下,您為此而不願意幫我也沒關係,我能理解,但我希望您不要因為我而放棄湯姆.貝克的研究。您可以把我當成一個試驗品隨便實驗,隻要能將他的研究完成,救下千千萬萬匹諾曹,還有最悲慘的先驅者,任何代價我都願意付出!威爾遜教授,這是我的請求,請您務必答應!”
說完,林懇起身一躬到地。
早已聽不下去的王琪趕緊來扶,但無論怎麼使勁都拽不動林懇,隻能焦急的看向威爾遜,語帶哭腔。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