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了,他哪天若是死了,那是他命裡有此一劫,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這何止是不要放在心上,跟本就是把萬花花從心裡扔垃圾一樣扔出去了!
玉蘿沉著臉坐著,兩個包子臉的童子合力把掀飛的案牘搬了回來,紫銅香爐重新燃了香擺回去。忙活完,回頭對上王一諾的目光,兩個童子如同受驚的小動物躲到了玉蘿身後。
這兩童子雖然年幼,但玉蘿帶在身邊教養多年,從未如此失禮過。玉蘿這才注意到隨萬空空來的王一諾,上下打量一番,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凡人?”再細細地看,似乎沒靈根。
王一諾施施然抬臂行禮,“仙子慧眼。”不卑不亢從容風姿,讓玉蘿眼前一亮。
萬空空開口道,“這是我的道侶,王一諾。”
玉蘿感覺腦子要炸,“你找了一介凡人做道侶?”
萬空空糾正道,“她不是凡人,她是我夫人。”
仙凡有彆,是有多想不開才找一個凡人做道侶,還喊“他”夫人!
玉蘿真心覺得這個萬空空,心太大!萬花花究竟收了一個什麼樣的徒弟!簡直再糟心不過!
最終萬空空也沒能從玉蘿手裡討到雙修功法,因為玉蘿說可以把功法給她,但前提是萬空空得去把萬花花救出來才行。
萬空空聽玉蘿說完後,絲毫沒有猶豫,馬上點頭說好,要去救師父。
接著玉蘿說起她的師妹玉麵狐狸玉小狐,這是一個長長的故事,得從一百多年前,她和萬花花初遇相識說起。萬空空麵無表情打斷了玉蘿的追憶,“師娘,師父危在旦夕刻不容緩,長話短說吧。”
究竟是誰一路上蹉跎時光慢慢悠悠用兩條腿趕路置師父於危機中不顧!還有閒情逸致在路上撿個雙修道侶回來的!展風捂住了臉。
萬空空的正經神色讓玉蘿也跟著坐直了身體,神色鄭重快速說道,“五十年前玉小狐叛離師門後就銷聲匿跡,你們要找她恐怕不容易。不過她有一個同胞妹妹住在幽州城內,不妨去打探。”
萬空空帶著王一諾幾人告彆師娘,前往幽州尋找線索了。
等這幾人離開了玉蘿的洞府,兩個童子才鑽進玉蘿懷裡,兩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裡淚汪汪。玉蘿不明所以,問兩個童子怎麼了。
沒了外人在場,兩個童子才縮在玉蘿懷裡淚汪汪哭訴,身後兩條毛絨絨的尾巴也跟著冒了出來,炸著蓬鬆的絨毛,“大魔王好嚇人。”
大魔王?
離開天妖宗後徑直往幽州去,禦劍飛行半日後從一處鬼氣森森的舊城上空經過。城中邪煞鬼氣實如黑煙籠罩了舊城上空,一看就知不詳,危機重重。季驚寒神色凝重淩空停滯,萬空空低頭看著下方猶如鬼城的破舊城鎮,她轉眼就把“師父危在旦夕刻不容緩”給拋到腦後,“害及一城,如此厲害的邪煞,收來作為己用,是難得的好物。”
說著萬空空帶著王一諾一頭衝了下去,轉眼之間消失在黑煙鬼霧之中。展風作為一個煉氣期的小劍修,連築基的門欄都沒踏進去,看到鬼城的狀態知道鬼影迷障危機四伏,他這樣的小修士去了也是送菜。但他什麼話都沒說出口,季驚寒掐了劍訣,緊隨其後,衝進鬼霧之中。
直到他們在城中落地,已是四處找不到先行一步的萬空空、王一諾的蹤影。
偌大鬼城既無人影,又無犬吠,青天白日,卻悄然無聲。
展風跟在季驚寒身後,費儘心思跟季驚寒搭話,然而季驚寒如若未聞,不理睬展風這些訕媚討好的言語,徑直走在前頭。
跟在季驚寒身後被鬼城氛圍感染得疑神疑鬼的展風都發覺了此地不同尋常之處,他原本想著趁著萬空空這個糟心的不在,趕緊討好季驚寒,在他麵前刷上好感。不過季驚寒的冷氣讓人退避三舍,展風硬著頭皮說了好半天話也不見季驚寒有反應。自討沒趣,他這才閉上嘴巴。
季驚寒似乎一點也不著急,在城中走了一圈,一個人影都沒遇到,不僅不見活物,連城門都消失了,將所有進入這座城的人圍困其中。季驚寒找了一處寬敞的地方席地打坐,閉目養神等待時機。
展風雖然有諸多擔憂和疑問,但見季驚寒毫無壓力的樣子,想著在季驚寒身邊至少性命無優,於是服下療傷丹藥,打坐調理內息。
隨著天色歸暮,天上的黑霧似乎更濃重了,直到最後入夜,城中漆黑一片,黑雲壓滿天空,連絲星光都不見。黑暗之中,橫置於季驚寒腿上的三尺青鋒浮著玄正清明幽光,更襯得閉目靜坐的季驚寒眉目冷峻,讓人不敢直視。
等到時辰近午夜子時,天色越發不詳,呼吸之間吐出的氣息遇到空氣凝結成霧氣,不知不覺氣溫低如入冬,城中陰風陣陣,仿佛四麵八方有無數冤魂厲鬼在哀嚎。
直感覺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展風嚴陣以待,忽聞鬼城空街有井然有序的腳步聲傳來,他攜劍矚目,隻見一月白僧衣的僧人披著佛光走近。
那是一名佛修,渡步鬼城遠遠走來,穩重如行走市井,平和出塵,清俊的眉眼不悲不喜。待大師走近了,季驚寒睜開眼睛,起身道,“妙真大師。”
“季施主。”
原來這佛修是靈山寺大乘佛修妙真大師,展風久聞盛名,卻是第一回見到這樣的大人物。心想自己這次師門曆練下山,倒是際遇連連,不僅是見到了大魔頭萬花花的親傳弟子,以及驚才絕豔的人物大師兄季驚寒,這會還見到了輕易不出世的妙真大師。
若得其中一人青眼,必然獲益匪淺,展風蠢蠢欲動。
季驚寒與妙真大師相識已久,此時在鬼城中遇到,相談幾句得知鬼城中魔修作怪,已經殺害數名女修士,近日更是擄走了丹道掌門之女蘇木藏匿此地。
妙真大師追蹤這名魔修來到此處,正是要伏誅魔修。
話分兩頭,季驚寒這邊與妙真大師結伴而行尋找魔修下落。
另一邊,萬空空和王一諾在鬼城裡鬼打牆到了午夜,萬空空手中羅盤才指出明路,兩人沿著羅盤在城中行走,羅盤帶她們找到一口橫列街頭的棺木。
萬空空從小沒有害怕這個概念,徑直上前掀開了棺材板子,看到棺木之中躺著一名紫衣女子,這女子麵色紅潤,雙目緊閉,額上貼著一張黃符,猶如沉沉安睡著一般祥和寧靜。
萬空空翻看女子,發現這女子分明是名金丹期修士,可她的金丹卻被人挖去,氣息全無,分明已經死去多時。
萬空空分辨女子額上貼的黃符上的殄文,乾涸在黃紙上的淩亂朱砂字跡仍可辨認,“蘇木。”
王一諾也跟著湊過來打量,“鎖魂聚邪符,這姑娘死後受製於人倒也可憐。”
萬空空奇怪問,“你怎麼認得這符?”
“平日雜書讀得多。”
“哦。”
萬空空準備送這名為蘇木的女子上路,她揭下控屍符紙的瞬間,女屍原本緊閉的雙目怒睜,蔥白手指猶如利爪向萬空空襲去,凶性大發。
萬空空縱身避開,拔出佩劍,她原本就是魔修,學的還是控屍驅鬼的邪道,此刻四下無人她放開了手腳,不急不緩與女屍交手一二後,一劍刺入女屍心口,破開桎梏在女屍身上的鎖魂咒術。
咒術一破,那女屍徹底死去,輕飄飄軟下身軀伏倒在地。
萬空空正要從女屍心口拔出長劍,卻見一陣佛光直逼眼前,皮膚觸及猶如沸水澆身,萬空空尚未及祭出大活屍,佛修大能已達身前,正麵抗下這招恐怕受傷不淺,萬空空此刻卻是規避不開又抵擋不住。眼看萬空空重傷在即,一旁的王一諾淩空撈來一柄長刃,力壓泰山之勢劈斬而下,硬生生斬開那道佛光,逼退那名佛修。
王一諾擋在萬空空身前,麵上的清閒笑意儘數褪去,沒了溫和的偽裝,隻有那個冷冷清清不易接近的王一諾,寬大的袖子垂落,隱約遮了她手中半截筆直的刀身。
隨後而至的展風看著與妙真大師形成對峙之態的人居然是王一諾,不由幾分驚訝。
王一諾慢悠悠地吐字,“不知大師有何指教?”
妙真大師眉目平和,目光落在此刻伏屍在地的紫衣女子屍首上,月白僧衣慈悲聖潔,“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王一諾的殺意卻讓人如墜血獄,她已經認出這佛修是誰。如若萬空空按她既定的命運,她最終將死在名為妙真的佛修大能者手中。不巧的是王一諾挺喜歡這個傻姑娘的,不樂意讓這傻姑娘死。如果非要分辨正邪黑白,魔修終會被正道伏誅,王一諾願意先用手中刀把前路屠平了讓萬空空走。
王一諾隻道,“我的刀,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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