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岑隨從被子的另一邊鑽出來的時候,兩個小姑娘正手拉著手,已經沉沉入睡。
……他又被這倆人拋
棄了!
過分!!!
最後,被霸占了床的岑隨,隻好縮到床尾,一個人暈暈乎乎地睡著了。
但跟顧妙妙和岑隨不同。
在兩人均勻的呼吸聲中,呦呦的這一覺睡得並不是很踏實。
……
夢裡天色昏暗,雨勢洶洶。
出現在滂沱大雨之中的,是一個坐在輪椅上單薄消瘦,神色冷寂的少年。
夢裡的她將什麼東西扔在了水窪之中,任它被汙水浸濕。
而在暴雨中無人撐傘的少年屈辱地、絕望地竭力推動著輪椅,努力地想要伸手撿回水窪中的東西,可他無法動彈的雙腿卻仿佛將他釘在輪椅的方寸之間。
如困獸掙紮的他最後摔倒在汙水之中。
暴雨中,將地上的東西緊緊攥在手心的少年,非常緩慢地抬頭望向了她。
縷縷濕發之下,是一雙死寂得沒有半分光亮的眼。
……
儘管呈現在呦呦夢境中的畫麵無比完整清晰,但等呦呦一覺醒來,夢裡原本流暢完整的劇情,就跟被狗啃了一樣殘缺不全。
再被滿岑家找人的鬱瀾從床上提溜起來,劈頭蓋臉一頓罵之後,那點殘缺的記憶也籠上了一層霧氣。
得知這三個孩子誤喝了紅酒的岑家一陣雞飛狗跳。
岑父岑母道歉說“都是岑隨的錯”,鬱瀾也愧疚道“哪裡哪裡都是我們呦呦傻”。
大人們來來回回客套,三個當事人卻已經開開心心地吃起了生日蛋糕,呦呦和岑隨甚至都不記得喝醉之後發生了什麼。
今日糖分攝入充足的呦呦十分快樂,而對於之前那個夢,她隻記得——
夢裡她又做了壞事。
被她欺負的小哥哥長得好好看呀。
……這種無關痛癢的點。
*
第二天清晨的餐桌上,鬱瀾接到了顧啟洲的電話。
“……怎麼又要推遲回來的時間?你這戲都拍幾個月了?你這不是去拍戲,你這是拍到人家女演員的床……床還是家裡的好,是吧?”
鬱瀾瞥見淡淡望著她的顧妙妙,猛地一個急轉彎,掐斷了少兒不宜的話頭。
“……反正我不管你是哪門子遠親家裡出了點事,最遲這周,趕緊給我回家!”
沒等顧啟洲說完,鬱瀾就掐斷了電話。
張姨剛好端了早餐上桌,餘怒未消的鬱瀾便道:
“……他當自己是什麼?
居委會大媽嗎?怎麼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他也要管?還什麼人都想往家裡領,怎麼,當家裡當孤兒院啊……”
好在顧妙妙對於鬱瀾暴躁起來能六親不認的瞎罵已經習以為常,因此她也並不覺得被針對。
不過……
聽話裡的意思,是顧啟洲想帶什麼人回家?
顧妙妙沒太在意,她不記得上一世有沒有這回事,但她記得上一世的顧啟洲是一個人回來的。
演過各種狗血劇本
的鬱瀾忽然想到什麼,壓低聲音問張姨:
“……該不會是他私生子吧?”
張姨對鬱瀾豐富的想象力有些一言難儘:
“您還是看看快睡到牛奶碗裡去的呦呦小姐吧。”
鬱瀾聞言一愣,回頭看去,那邊的呦呦看似在專心吃餅,但定睛一看,眼皮都要黏上了!
被瞌睡蟲包圍的小腦袋瓜搖搖晃晃,偶爾晃醒幾秒,咬了口餅,眼皮又開始打架。
眼看小腦瓜子真要栽進牛奶碗裡了,旁邊的顧妙妙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呦呦的衣領。
“好好吃飯。”
她皺著眉,一臉嫌棄的……
開始一勺一勺喂呦呦喝牛奶。
鬱瀾:?
她們倆……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的?
很快她就發現,關係好的不止顧妙妙和呦呦,隔壁的岑隨也成了他們家的常客。
隔三差五的,岑隨就跑來顧家和姐妹倆玩。
不過更多時候,岑隨都是被顧妙妙玩的那個。
比如此時被顧妙妙忽悠著拉小車的岑隨——
“再跑快一點!”
手裡牽著繩子的岑隨死命在院子裡跑,顧妙妙坐在繩子另一端的小車裡催促著他,氣喘籲籲地岑隨還不停問“什麼換我上車啊”。
顧妙妙當然是隨口敷衍“快了快了,你再堅持五分鐘”。
坐在門口台階上捧著大蘋果的呦呦,埋頭咬了一口。
好像每次岑隨不開心的時候,姐姐都很開心哎。
吧唧吧唧。
“呦呦!”
又轉了一圈時,顧妙妙喊她:“呦呦!你要來玩兒嗎?”
呦呦還沒說話,岑隨先撂挑子了。
“不是說好了換我玩嗎?”
顧妙妙又隨口忽悠:“呦呦是妹妹,你作為哥哥讓她一下怎麼了?”
……讓她一下可以,但你好像有點太得寸進尺了吧!
到最後岑隨還是被顧妙妙忽悠得妥協了,於是換呦呦坐上了小車。
呦呦卻總有些心神不寧。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她忘得一乾二淨。
就在岑隨吭哧吭哧拉著呦呦滿院子跑時,一輛黑色賓利悄無聲息地停在了顧家門外。
司機從後備箱裡取出折疊的輪椅,將後座的小男孩從車裡抱了出來。
他遙遙望著坐在小車上被人拉著滿院子跑的小姑娘。
上氣不接下氣的岑隨,和一滴汗沒流的呦呦。
任誰第一眼看了,也會覺得是呦呦在欺負這
個小男孩。
偏偏呦呦一臉不諳世事的純真模樣,又讓人很難將她和欺負彆人聯係起來。
但坐在輪椅上的沈寂川,很清楚她的本性。
顧呦呦就是這樣一個,既天真,又殘忍的人。
這道不太友好的目光令呦呦下意識扭頭。
遠遠地和那雙眼對上時,呦呦福至心靈,腦子裡那根不太靈敏的弦終於搭上了。
啊。
是夢裡的那個小可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