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柱去上班,封興修坐在躺椅上,一邊喝茶一邊教林秋陽認字。封景鑠捏著鼻子從茅房裡出來,哼唧道:“太臭了。”
林秋陽豎著小耳朵,朝門外喊去,“戴口罩!”
這口罩是封興修捏著針,哆哆嗦嗦縫了好長時間才做成的,讓林秋陽掛在耳朵上,喂豬的時候戴。
封景鑠:上廁所戴口罩,這和掩耳盜鈴有區彆嗎?
他拿肥皂洗了把手,“我覺得咱們家的廁所有必要改造一下。”說完,他看了一眼林青萊。
林青萊頭上紮著低馬尾,身上穿著紅棉襖,“我要去門市部,你要一起嗎?”
門市部就是供銷社,它什麼都賣,鍋碗瓢盆,油鹽醬醋,衣服鞋帽,紙筆文具,副食酒水,農藥化肥……還有生產資料,像車軲轆、車架子、車簸箕這些東西。
封景鑠可以自由活動。之前孫誌強想讓封景鑠教他開拖拉機,孫隊長一琢磨,覺得封景鑠這人可以利用利用,於是生產隊這邊減少了對封興修和封景鑠父子倆的監管。
“要。”封景鑠從床頭上掏出一塊錢,裝在口袋裡,他又問林秋陽,“你有什麼想買的,我給你捎回來。”
封興修放下茶杯,“兒,買本子、鉛筆,還有橡皮。”
林秋陽高興的看著封興修。
封景鑠伸手,笑道:“爸,給錢。”
封興修擺手道:“兒,先花你的,回來記賬。”
家裡有一個記賬的本子,不大,上麵打著四道格子,最頂上一行寫著:“日期”“事項”“收入”“支出“總計”。
封景鑠翻了個白眼,這點錢還計較?
封興修是個財迷,都說人越是在困境裡,越能夠顯現出自己的品質和精神,封興修這廝在之前高強度的勞動鍛煉下,還記得把挖出來的古錢幣找地方藏好,這種品質,這種精神,難能可貴。
藏的地方就在澡堂門口,一共三件東西,一個是錢幣,一個是瓷碗,一個是酒盅,現在已經歸入總賬了。
林青萊分辨不出這些東西是不是古董,但封興修清楚。
他當官的時候,送古董的不是沒有,為著這個,他親自研究了一番,省的被騙了,最後還總結了一套自己的辦法,不能說百分百,但百分之七八十沒問題。
門市部離大隊小學不遠,一溜平房,三層台階,牆是白牆,地是水泥地,門簷上寫著“崖前大隊合作社”七個大字。
負責人是一個和藹的老頭,他喜歡稱呼大家為“老夥計”。
見林青萊和封景鑠兩人,他招呼道:“老夥計,要買什麼?”
封景鑠立馬冒出譯製腔,“哦,我的老夥計,我來這兒隻是想買三樣東西,一個是本子,一個是鉛筆,還有一個是橡皮,你聽懂了嗎?我的老夥計。”
林青萊扶額:“……”
她用手肘戳了下封景鑠,“好好說話。”
老頭挺和善,竟然有樣學樣,說道:“哦,我的老夥計,我聽明白了。”
林青萊:“……”
封景鑠說:“哦,我的老夥計,你太聰明了。”
蔡曉蝶進來後,一臉不可思議,她望向封景鑠,“你為啥變成了這個樣子?”
封景鑠沒自動識彆出蔡曉蝶是誰,繼續用那一套語言輸出,“哦,我的老夥計,我就是這個樣子。”
蔡曉蝶:“……我是曉蝶啊。”
封景鑠仔細想了會兒,正常說話道:“你就是孫誌強喜歡的姑娘啊。”
老頭找到本子、鉛筆和橡皮後,擺在櫃台上,“老夥計,過來看看,這些可以嗎?”
封景鑠點頭,“可以,多少錢?”
“本子三毛,鉛筆兩毛,橡皮一毛,一共六毛。”
封景鑠掏出一塊錢給老頭,指著旁邊玻璃瓶裡的糖問:“多少錢一個?”
“兩分。”
“那我買十個,兩毛錢,給。”
封景鑠剛交完錢,孫誌強的聲音由遠及近,“曉蝶,你聽說我,我以後會成為最厲害的拖拉機手,肯定比封景鑠那家夥強——”
孫誌強一進門,就撞上一個人,他抬頭一看,封景鑠!
蔡曉蝶含淚問封景鑠:“你說,你比孫誌強,強還是弱?”
“當然是弱。”封景鑠並不在意。
“沒骨氣!慫包!”蔡曉蝶捂臉就跑,孫誌強朝封景鑠邪魅一笑,扭頭就去追蔡曉蝶。
老頭坐在高凳上唉聲歎氣,“這老夥計,還沒談對象就耽誤工作,那要是談對象了,指不定耽誤啥呢!”
供銷社負責人有兩個,一個是老頭,一個是蔡曉蝶。
林青萊指著角落說:“大爺,要兩個車軲轆,拿大一點的。”
老頭抬腚去拿,“這行嗎?”
他手上的車軲轆,大小上和自行車的差不多,林青萊點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