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怒氣衝衝到門衛室,氣還沒喘勻就質問林三柱:“我寫的稿子為什麼不被征用?想我小學的時候,日記被老師貼到宣傳欄上讓同學觀瞻,我中學的時候,作文競賽拿了一等獎站在主席台上演講……我挑燈夜戰三天三夜寫出來的稿子為什麼不行?你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
男人一副“不說清楚就不會善罷甘休”的模樣,著實令人頭大。
“咳咳。”林三柱把稿子拿出來,“哪一個是你的?”
男人一打眼就找出自己的稿子,仰著脖子說:“這個就是我的,今天你要不給我說清楚,我就——”
林三柱一瞧,壞事了!
這稿子,說實話,他沒看懂!
沒看懂還用啥?
實話實話……那是不可能的!多有損他的形象!
“同誌,是這樣的,你這稿子太……深奧。”林三柱不慌不亂說道,很有領導的氣派。
“所以呢?”男人歪了下嘴,他原本以為有什麼正經的理由,比如說立意不夠新穎,結構不夠清晰,語言不夠優美,結果竟是——太深奧!
嗬嗬!
男人雙手抱拳,對林三柱說:“該不會……是你沒看懂吧?”
林三柱眉頭一跳,雖然事實如此,但話不能這麼說。
想起封興修的教導,他皺眉嚴肅道:“我看沒看懂不重要,重要的是觀眾懂不懂,你瞅瞅你寫的,動輒就是成語,你是嫌觀眾水平太高咋地?”
見男人陷入沉默,林三柱找著了頭緒,他板著臉,教訓道:“無論啥創作都要接地氣,你要明白你是給誰寫的,是為誰寫的,他們看不看得懂?聽不聽得明白?好的創作,上至當官的下至中地的,都能聽得懂,你再看看你自己的……”
男人細細瀏覽了一遍自己的,確實存在堆砌辭藻的現象,但他心有不甘,“那你說,我寫的稿子好不好?”
林三柱有模有樣評價道,“從文學的角度上,全醫院沒有比得上你的。”畢竟你小學時候日記被老師貼在宣傳欄上供同學觀瞻,中學時候拿了作文競賽一等獎站在主席台演講。
男人得意地抬著頭。
“但是,”林三柱一個停頓,立馬展現出他嚴謹而嚴肅的做派,“從我們醫院宣傳的角度來看,你這篇稿子,毫不客氣地講,不合格!”
男人神色鬱鬱,他也知道自己稿子的問題,但就是不想低頭認錯。
林三柱板著臉,“同誌,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你啊,還得好好修煉。”
他拿出一個稿子,上麵爬滿歪歪扭扭的大字,醜的不堪入目,林三柱指著這篇稿子說道,“你湊近點,看看這篇,字雖然醜,但文章很深刻。”
換句話來說,就是通俗易懂。
男人迅速看完,表情極其扭曲,“這寫的是啥?一個女人一直生孩子的故事?”
林三柱點頭,“你啊,隻看到了表麵,沒有看到內核。”
“啥內核?”男人不屑,“這個故事不就是講了一個女人從嫁人開始,一直生孩子到不能再生的故事嗎?”
林三柱白了男人一眼,“你的日記白貼在宣傳欄上了!還有你的一等獎也白拿了!”
男人剛想張口反駁,林三柱就說:“一個女人從嫁人起就一直生孩子,生到不能再生,第一,這不符合少生的國家政策,你當結紮是鬨著玩的?第二,一個女人如果一直生孩子,她有時間上學嗎?她有時間上班嗎?沒有!”
男人陷入了沉思,女人生孩子關係到兩件大事,第一件是計劃生育,上麵號召大家少生,如果一個女人一直生,那就與政策背道而馳,第二件是男女平等,女人如果一直生,她的人生價值得不到體現,而生孩子絕對不是一個女人全部的價值。
他明白過來後,對林三柱刮目相看,“你說的對,是我錯了。”
林三柱心裡甜滋滋的,“我還是那句話,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知道自己哪裡不足,那下次就改進,說不定下次征稿,你的就被選上了呢!”
男人點頭稱是,他這次放低了態度,“能不能讓我看看其他的稿子?”
林三柱又拿出一張紙,“這個,雖然比不上剛才的,但立意不錯。”
男人拿起稿子,讀了起來,“這個比不上剛才的?”明明是這個更好啊!無論是語言,還是情節,這個都比剛才那個生動豐富啊!
林三柱喝了口水。
為了顯得莊重一些,他特意要來了封興修喝茶的白瓷杯子。
他掀開蓋子,吹了吹,慢悠悠抿一小口,說道:“比不上。”
男人不解。
林三柱不緊不慢說:“這個故事的核心很明確,就是男女平等,外邊口號也喊了,叫‘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兒也是傳後人’。”
“是,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