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汝儀不敢說下去了,因為花一棠兩個眼珠子好似鼓包包的金魚眼,眼看就要射出來砸在他的臉上,突然,就見花一棠猝然轉頭,對著林隨安結結巴巴解釋道,“這、這這絕對是謠言!我、我我我從未聽說有此事,你你你你你千萬不要誤會——你那是什麼表情?!”
“噗哈哈哈哈哈哈!”林隨安狂拍大腿,“的確合情合理,哈哈哈哈哈哈!”
方刻:“嗬,也不全是謠言。”
靳若:“嘿嘿,你吃喝玩樂的確有一套,我服!”
木夏:“若論容貌,花氏男子中,四郎當拔頭籌!”
伊塔豎大拇指:“四郎第一!”
一連串的落井下石砸得“傾國傾城”花四郎怔住了,他搖著扇子想了想,竟然也樂了,得意道,“說的有道理,我的確長得好看。”
白汝儀身形一晃,險些扭了腰,眾人笑得更大聲了,連方刻都笑出了聲。
“原來如此,所以蘇氏派了蘇意蘊,隴西白氏派了白十三郎,慢著,那薑東易和白向算怎麼回事?!”花一棠不爽,“難道太原薑氏和青州白氏認為這二人能與我花一棠比美不成?!”
“可能——”林隨安捏著腮幫子忍笑,“這二人已經是這兩家裡能選出的最好的了——”
花一棠歎息,“想不到太原薑氏和青州白氏竟然淪落至此啊!”
眾人全笑岔了氣。
白汝儀終於回過味兒了,“花氏當真不知此事?!”
眾人抹淚捧腹,長長深呼吸,總算是停了笑聲。
花一棠收起調笑的神色,沉聲道:“此謠言用心甚是險惡!”
白汝儀一驚:“花四郎此言何解?”
“馮氏舞弊案導致常科被迫延遲,旦日製舉便是撥亂反正的最佳時機,旦日製舉若順利,可重樹塑朝廷威望,堅定天下學子對科舉的信心,但此謠言一出,旦日製舉就變成了選妃選美的玩樂之舉,堪稱一場荒唐的笑話,”花一棠定聲道,“如此,定然會寒了天下人的心。”
林隨安:“屆時,花氏首當其衝,定有覆門之災。”
靳若:“所有信了這鬼話的世家也要倒大黴。”
白汝儀的臉唰一下變得雪白。
花一棠又重新坐了回去,慢慢搖著扇子,“謠言的源頭是哪裡?”
白汝儀:“都、都說是花氏。”
花一棠冷笑兩聲,“最近東都好生熱鬨啊,先是馮氏冤案的謠言,又是妖邪作祟的謠言,如今又冒出了製舉選妃的謠言——”
“三人成虎。”方刻幽幽道,“放任下去,東都要大亂。”
“傳謠言的人定與花氏有仇,”靳若道,“不如就從花氏的仇人入手——呃……”
“花氏的仇人與朋友一樣多如繁星,”花一棠聳肩,“與其去查虛無縹緲的人,不如抓實際的證據。”
說到這,花一棠看了林隨安一眼。
林隨安明白他的意思,單遠明就是為馮氏鳴冤之人,他定與散播謠言的人有關聯,如今單遠明人雖然死了,但留下了一卷軸書,目前是唯一有效的線索——和他們之前的計劃一樣,找到軸書,不但能製約太原薑氏,更有可能查到謠言源頭。
隻是,林隨安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新想法。
“或許,散播謠言之人所針對的不僅僅是花氏。”
花一棠的扇子頓了一下,“怎麼說?”
“製舉可是本朝特有?”林隨安問。
“那倒也不是。”回答的是白汝儀,“太皇玄昌帝、先皇玄明帝皆有開製舉的先例,隻是當時舉薦的規則更為嚴苛,需得五品以上的官員方有舉薦資格,且為五年一開。”
“那這兩朝可曾傳過製舉選妃的謠言?”
白汝儀搖頭:“正史、野史中皆無此類記載。”
“我做個假設,假如在這兩任帝王開製舉期間,傳出製舉選妃的謠言,各大世家可會相信?”
“不可能!”白汝儀連連搖頭,“製舉乃是為國選才之大事,聖人乃一國之君,身負重任,怎會如此荒唐——”白汝儀倏然反應過來,以袖捂嘴,眼神震驚。
林隨安歪著頭,托著腮幫子,語氣漫不經心,眸光卻愈發淩厲,“那為何這一次,各大世家卻信了這般可笑荒唐的謠言?”頓了頓,又問了一句,“是當今聖人有何不同之處嗎?”
花一棠的扇子停了,“當今聖上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大開科舉之門,整治汙吏、蕩滌官場、農商大盛,百姓安康,國武增強,絕不遜色於曆任帝王,若說有何不同,唯有——”
林隨安:“唯有當今聖上是女子吧。”
水榭內一片沉默。
“若是男子為帝,製舉選妃之事便是荒唐,若是女子為帝,這份荒唐竟就變得可信了。”林隨安慢慢道,“這是為何?”
方刻:“因為他們蠢。”
靳若:“好歹也是世家,不至於蠢到這個地步吧?”
花一棠慢慢合上扇子,瞳光幽深,聲音又低又緩,仿若自言自語,“因為數千年高高在上的傲慢已如頑疾深入他們的骨髓,他們認為自己生來就高人一等,從骨子裡就認為女子——不,不止女子,凡是他們之外的人,皆是不值、不配、不行……甚至,他們打心眼裡在期待這種事發生,所以對如此荒唐的謠言連查都不查,就深信不疑,大肆宣揚……”
白汝儀麵色發青,身形微晃,似是受了什麼打擊,搖頭喃喃道:“我、我竟是從未從這般角度想過——難道說,這謠言竟是朝著當今聖上去的——可惡至極!其心可誅!”
眾人麵麵相覷,眸光震驚。
林隨安幽幽歎了口氣,望著水榭外明朗的天空,陽光刺得眼睛有些火辣辣的。
花一棠攥緊扇子,冷哼一聲:“我偏不讓他們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