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太守此行收獲頗豐。
南鄉賭坊後院的倉庫裡搜出大量的走私物, 私鹽、茶葉和香料占大頭,一箱一箱從庫房裡抬出來,很快就碼滿了整座院子,任參軍從五層樓裡搜到了走私的賬冊, 車太守獻寶似的送來給林隨安。林隨安瞄了一眼, 裡麵一半是大食文字, 看不懂,另一半雖說是唐文,但依然看不懂, 頗有些尷尬。
“此等瑣事何必勞煩林娘子, 花某瞅瞅就行了。”花一棠扯過賬冊嘩啦啦翻了起來, 看賬冊的速度令車太守歎為觀止。
任參軍趁機向林隨安行了個禮, “在下廣都城司法參軍任兵,素聞林娘子武藝超群,今日能得見真容,任某幸甚。”
林隨安忙回禮, “任參軍客氣了。”
太守府的衙吏們正忙著將癱在地上十二護衛拖出去, 十二個人手筋腳筋被齊齊斬斷, 如今已然成了廢人,一動本應是疼痛萬分,可不知為何, 無論衙吏如何搬動, 他們都圓瞪著雙眼,緊閉雙唇,一聲不吭,唯獨拖到林隨安附近的時候,全身發抖。
方刻雙手插袖給伊塔科普, “這些人是受驚過度,得了暫時失語症,靠近恐懼源頭時,身體會不自覺作出防衛反應,產生了肌肉痙攣。”
伊塔恍然大悟,“豬人威武!”
任參軍乾咳一聲,湊近些,“任某隻是好奇,想多問一句,林娘子是如何製服這十二護衛的?為何他們——”
後半句話沒問出來:為何他們被嚇成了這般德行。
林隨安笑道,“這十二護衛隻是看著人高馬大,實際上並不難對付,隻需速度快些,出其不意,攻其要害即可。”
任參軍吞了口口水,他以前曾和其中的四人交過手,這些大食人戰鬥風格凶悍,不死不休,他在沙場曆練多年,見到這樣的對手亦是十分頭疼,當時他一人對戰四人已非常勉強,這林娘子竟然一人獨挑十二人輕鬆獲勝,還說的這般輕描淡寫,果然來自東都的傳聞不假。
“萬參軍說林娘子有以一敵百之能,任某原本覺得誇張,現在卻是信了。”任參軍笑道。
林隨安大奇,“任參軍也認識萬參軍?”
“任某曾在青州萬氏待過幾年。”
青州萬氏的人脈網可太牛了,走哪都能碰到熟人。林隨安想。
“啊呀,這可有趣了。我在賬簿裡居然瞧見了熟人,”花一棠指著賬簿笑道,“塔塔爾乾。”
眾人大驚,同時圍了過去,花一棠所指的是正是大食文字記錄的部分,蚯蚓爬的文字著實看不懂,唯三認識的便是車太守、花一棠和伊塔。
車太守:“塔塔爾乾?莫非是兩個月前被大理寺生擒的東都走私犯?我記得是波斯人,因為波斯皇族發了話,被免去了化外人犯的特權,判了重刑。”
伊塔:“哦。是他。”
花一棠:“他們交易的一種香料名為——曲巴巴哢,什麼東西?”
車太守:“花縣尉有所不知,曲巴巴哢在唐國是禁品,唐國名為畫春香,是畫春膏的主要原料。”
林隨安:好家夥!原來伯克布竟然是塔塔爾乾的上線。
一名衙吏跑上樓來,在車太守耳邊嘀咕了幾句,車太守麵色微變,立即請眾人一同下樓,來到後院。
靳若果然在那間柴房裡發現了密道暗門,裡麵全是被拐的唐國女子,皆是年輕女娘,竟有五十多人,為了防止她們逃走,全被餓得奄奄一息,都是打橫抬出來的。
車太守冷著臉命人將女子送去就醫,任參軍臉色難看至極,低聲道,“車太守,最近兩個月失蹤的女子都在這兒了,幸好來得及。”
車太守搖頭:“還是太慢了些。儘快通知那些報案的父母和家屬前來認人。”
“是。”
林隨安看著車太守的背影,不禁想起了楊都城,想起了埋葬在馮氏私塾地下的皚皚白骨,想起了……祁元笙。
“看來這車太守是有些真本事的,與馮氏文門並非一路。”花一棠低聲道,“挺好。”
林隨安點頭,“嗯。挺好。”
靳若從密道裡爬了出來,示意衙吏們幫忙,眾衙吏七手八腳拽出最後一個人,竟然不是女子,而是一個男人,全身灰撲撲的,遠遠看去,隻能瞧見一個圓鼓鼓的肚子。白向大叫著“阿爺”撲了上去,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眾人忙圍了過去,任參軍立即認了出來,“是白氏家主白嶸!”
靳若汗流浹背,袖口抹了抹臉上的泥巴,“餓了這麼多天,這位白家主怎麼還這麼胖——”
白向哭喊:“阿爺,阿爺!你怎麼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啊!”
靳若:“……”
白嶸掙紮著睜開眼,眼裡流出淚來,“三郎,你回來啦——”
白向:“阿爺,你沒事吧,阿爺,嗚嗚嗚——”
“你……有沒有……將花家四郎……狠狠揍一頓啊?”
白向的哭聲戛然而止。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