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淩空團身落地,手腕一抖,亮出了武器,竟是一柄長過五尺,刀型修長的苗刀。
五陵盟的盟主烏淳出手了。
“千淨之主林隨安,果然好力氣。”烏淳笑道,“在下烏淳,今日想與林娘子切磋一場,不知林娘子意下如何?”
林隨安轉了轉手腕,虎口還在隱隱發疼,這烏淳力氣也不小。
靳若抽出若淨,“師父,我去會會他!”
“不必!”林隨安攔住靳若,心道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她躲也躲不掉,揚眉一笑,“難得烏盟主有此雅興,林某自當奉陪。”
“甚好!”烏淳呼一下掄起手裡的苗刀,繞了個八字刀花,攜著厲風殺了過來,林隨安手腕一抖,千淨飛鞘出刃,在空中切開一道碧綠的驚電,一長一短兩柄刀就這樣飛速廝殺起來。
堂內眾人抱頭亂竄躲到了邊緣地帶,心中叫苦不迭,這兩家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啊,罵鬥不過癮,怎麼還武鬥上了。
蘇飛章的位置最遠,也最安全,叉腰怒目,“池太守,夏長史,你們可都看到了,這可是花四郎逼我的!”
花一棠不甘示弱,“嗬嗬,大家都聽到了吧,今日若血濺當場,也是他們自找的!”
暈過去的池太守剛緩過來,撩起眼皮一瞅,眼白一翻又過去了,夏長史大呼小叫兩聲,腦袋一歪,也暈了。
官職最高的二位大人徹底掉線,全場亂成了一團。
蘇意蘊連滾帶爬躲到一邊,指揮蘇氏弟子統一口令助威,“花氏欺人太甚,士可殺不可辱!”
花二木揮舞手臂助陣,“林娘子,打他丫的!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所向睥睨的千淨之主!”
吃瓜群眾一瞧這陣勢,也來勁了,紛紛站隊吆喝起來,隻是支持蘇氏的人眾(幾乎占了全場人數的九成),支援花氏的寥寥無幾,僅有靳若(隻知道哇哇亂叫)、花二木(勢單力薄)、淩芝顏(偶像包袱太重,不擅大聲叫罵)、方刻(可惜是個鋸了嘴的啞葫蘆),劉青曦(從未罵過人,詞彙貧乏),全靠花一棠彪悍的戰鬥力支撐,方能勉強打個平手。
助威團鬥的厲害,林隨安這邊也不輕鬆。
甫一交手,林隨安便是心中一凜,烏淳的苗刀很沉,很快,遠出乎她的意料,而且苗刀是以前從未遇過的長武器,似刀又似槍,打法靈活,很難捉摸,烏淳的刀法純熟淩厲,忽而單手持刀,忽而又改用雙手,輾轉連擊,迅猛淩厲,身催刀行,刀隨人轉,勢如破竹。
二人對了五六招,林隨安的速度和力量竟沒能占到任何便宜,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千淨隻有二尺長,相比苗刀的大範圍攻擊打法,高速近身戰才是優勢。
林隨安當機立斷舍棄大開大合的迎戰對策,改為飛身突進,將迅風振秋葉的步法發揮到極致,可每一次突擊都被烏淳的刀劈了回來,削刀、推迎刺刀封住了“割喉血十丈”,連環左右撩刀擋住了“待斬若牲畜”,推刀、截刀擋住了“刀釜斷殤”。
林隨安越打越心驚,這種感覺不太妙,對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好能克製十淨集的刀法,就好似烏淳能夠未卜先知……不,應該說,這種感覺更像是——“破定”!
好家夥,看來五陵盟的背後有高人指點,莫非與那個爺……
“嗤!”一道血光擦著脖頸飛了過去,林隨安瞳孔劇烈一縮,旋身蕩出千淨,逼退對麵刀光,足尖點地,嗖一下退出戰圈。
屋內的助威呼聲戛然而止,隻能聽到苗刀和千淨的錚然不息的嗡鳴聲。
烏淳扛著苗刀,冷笑一聲,“千淨之主,不過爾爾。”
林隨安摸了摸脖頸上的血,好在隻是皮肉傷,但千淨的嗡鳴似乎影響了她的心境,竟是隱隱有些煩躁起來。
淩芝顏和靳若一臉焦急,方刻抓緊了大木箱,劉青曦坐在了地上,花二木雙手捧著腮幫子張著嘴,像個受驚的倉鼠,花一棠臉色發白,直直望了過來,唯有眸光堅定明亮。
看到花一棠的臉,林隨安腦袋叮一聲,想起來了。
今夜本該是養護千淨的日子,花一夢將她房中的滿碧喝光了,這幾日又忙得一團亂,竟是將此事忘了。
難怪今天這架打得處處不順手。
林隨安嗤笑一聲,抖臂震刀,“酒來!”
眾人:啥意思?打得不過癮還要喝酒助助興?沒聽說這林娘子還是個酒鬼啊。
淩芝顏第一個反應過來,抓起一盞白香酒飛向了林隨安,林隨安探手一撈,穩穩端住,半滴酒都沒灑出來,翻手將酒倒在了千淨上,瞬間被千淨喝了個乾淨。
眾人:原來這刀才是酒鬼?!
“錚——錚——錚——”
千淨刀身蕩出綠色詭光,好似湖中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去,震得屋內所有家具和器皿嗡鳴不止,烏淳的苗刀仿佛受到了什麼召喚,劇烈顫抖起來。
烏淳冷笑一聲“裝神弄鬼!”,揮刀殺了過來。
林隨安猝然抬眼,雙瞳倒映詭綠之光,猶如鬼目,烏淳心頭一橫,不管不顧劈下,竟是直直將林隨安劈成了兩半,可下一瞬,林隨安的影子呼得消失了,一轉眼,竟從右側衝了過來,烏淳反手又是一劈,林隨安再次消失,又從後方殺來,烏淳躲閃不及,顴骨被帶走了一塊皮,頓時血流如注。
烏淳慌忙後撤半步,定眼一看,竟是在兩個不同方向看到了兩個林隨安的影子,不禁大驚失色。
這是——輕功身法!
她的身法太快了,造成了視覺誤差,出現了殘影!
兩個影子都是假的!
烏淳一刀反撩,第一個殘影應聲而散,可第二個殘影卻接住了他的刀,烏淳本以為兩道影子皆是幻覺,所以並未用全力,此時招式用老,已然沒了回旋的餘地,說時遲那時快,眼前綠光爆起,轟向了他的麵門,烏淳隻來得及撤刀堪堪擋了一下,巨大的推力將他轟上了半空,可是還沒完,林隨安騰空緊追而來,又是雙重殘影,烏淳徹底蒙了,在失去平衡之前勉強劈了一刀,又劈錯了。
殘影消散,真正的林隨安以刀背使出一招刀釜斷殤結結實實掄在了烏淳的腹部,烏淳哇噴出一口血,直線墜下,眼看就要落地,耳邊突然傳來了林隨安的聲音,“原來你隻研究過十淨集的招式啊——”
烏淳:“!!”
空中探出一隻手,狠狠捏住他的肩膀,一扭一轉一甩,又將烏淳甩上了半空,烏淳的眼珠子差點爆出來,剛剛那一招不是刀法,而是擒拿手!
烏淳以身為軸狠甩苗刀,刀光宛若旋風包裹全身防禦,叮叮叮蕩開千淨刀光,踉踉蹌蹌落在了地上,“你這是什麼身法?!”
林隨安砸吧了一下牙花子,“上不得台麵的身法。”
圍觀群眾:這他娘的是妖法吧!
靳若下巴掉了,“那那那是雲——”捂住嘴巴,悄聲道,“是雲中月的蓮花步。”
淩芝顏:“不對,林娘子用的不是完全的蓮花步,雲中月的蓮花步能生成五道或者六道殘影。所以,這隻是——”
林娘子學的半吊子仿品……誒?
花一棠切了一聲,“果然是上不了台麵的功夫。”
烏淳自然聽不到靳若的吐槽,此時早已心神大亂,他苦心鑽研這套苗刀刀法完全是為了克製十淨集,誰曾想,這林隨安竟然能完全不用十淨集的功夫。
林隨安的兩道殘影又殺了過來,烏淳簡直要瘋,提撩腕花將苗刀舞成銅牆鐵壁一般,朝著林隨安碾壓過去,既然分不出真假,索性一起砍了,果然,一刀下去,一個影子散了,可第二刀卻好似劈在了棉花上,根本使不上力,千淨刀光幻化成一縷絲,纏著苗刀轉了一圈,便將所有的力量和殺意都吸走了,林隨安身如鬼魅滴溜溜一轉,將苗刀帶到一邊,輕飄飄翻起左掌,啪一下推在了烏淳的胸口,這看似溫柔的一掌竟藏了千鈞之力,直直將烏淳推出丈遠,全靠苗刀插入地麵才堪堪停住身形。
烏淳噴出第二口血,“剛剛那是——登仙教教主西門陽的纏絲劍!”
林隨安挑眉一笑,“猜猜接下來是什麼?”
口中說了八個字,手下已然攻出九招,劈、砍、撩、推、刺、截、削、剁、崩,烏淳手忙腳亂抵擋,整個人都被砍懵了,這分明是苗刀刀法——怎麼可能?!
“你這刀法跟誰學的?!”烏淳怒喝。
“當然是跟你學的啊。”林隨安笑道。
烏淳駭然變色,“什麼?!”
就是現在!
林隨安眸光一閃,千淨插入地麵,以刀為軸,飛旋一圈,鏟地滑入苗刀的攻擊縫隙,用的是靳若無賴貼地法,瞬間到了烏淳的身後,一把捏住他的腳踝,哢嚓一聲,烏淳的腳斷了,整個人好似一個破麻袋被林隨安甩到了一邊,頭皮在地麵上擦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苗刀脫手飛出,插|在了廳堂的赤紅大柱上,嗡鳴不止。
林隨安一躍而起,接過靳若拋來的刀鞘,唰一聲收了刀。
“最後一招,破定。”
滿堂死寂,剛剛為蘇氏搖旗呐喊的眾人臉色慘白,汗流浹背,幾乎想尋個地縫藏起來。
這個林隨安太恐怖了!簡直不是人!
她不會砍瘋了連他們一起剁了吧?
花一棠啪展開扇子,呱嗒呱嗒走到了林隨安身邊,“蘇家主,如今罵也罵了,打也打了,您可願說實話了?”
蘇飛章麵色青中帶白,全身僵硬,半晌才反應過來花一棠問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什……麼?”
“你今日費儘心思將益都世家大族都誆騙至此,到底意欲何為?”
“什麼?!”
“不如讓花某來猜一猜吧,”花一棠搖著扇子踱起了方步,“第一步,激怒我們,攪亂現場,第二步,讓烏淳趁亂殺了我們,第步,關門打狗,將益都所有世家子弟一網打儘,再將殺人罪名扣在花某的頭上,如此一來,隨州蘇氏便可在益都獨占鼇頭,一家獨大!”
此言一出,滿堂駭然變色。
林隨安愕然看著花一棠:這貨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蘇飛章再蠢也不至於這般喪心病狂吧?
蘇飛章嗷一聲跳起身,“花一棠,你你你你你血口噴人!一派胡言!”
蘇意蘊聲音嘶啞:“大家莫聽他胡說八道,我蘇氏從未——”
花一棠燦然一笑,“對啊,我就是胡說的!”
蘇飛章差點噴血,蘇意蘊直接吐血了。
花一棠收起笑容,看向周圍眾世家,“花某有句話想提醒諸位,今日是林娘子勝了,花某尚能在此說上兩句話,若是林娘子敗了,諸位以為花某如今又該是什麼樣的光景?今日隨州蘇氏能如此對待花某,改日,又會如何對待其他人?花某言儘於此,還請諸位好自為之!”
一席話說完,堂上眾人看向蘇氏的神色都變了。
花家四郎出身揚都花氏,還是益都司法參軍,如此身份蘇飛章竟敢說罵就罵,說打就打,若是換做他們,以後稍有忤逆,下場定然比花家四郎淒慘數倍。
林隨安看著花一棠漂亮得好似花兒一般的臉,心中嘖嘖有聲。
好一招離間計,殺人誅心!
“蘇家主,我家中尚有要事處理,就此彆過!”劉青曦第一個站起身告辭。
這成了一個信號,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
“我家裡也有點忙,先行告退。”
“我忘了家裡還在燒水呢。”
“我老婆快生了,等著我回去捏腳呢。”
“我失眠,要早點睡。”
“我家狗失眠,不見到我睡不著。”
蘇飛章氣得全身發抖,蘇意蘊捂著胸口,看模樣快和隔壁的池太守和夏長史暈在一起了。
林隨安目光掃視一圈,突然一個激靈。
吳正清不見了!
好死不死,就在此時,一個半身赤|裸的男舞者狂奔衝了進來,尖叫道,“血!好多血!彌妮娜的屋子裡流出了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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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裝暈的夏長史戳了戳池太守:池公,大事不妙,怎麼辦?!
池太守左眼睜開一條縫:淡定,有花參軍在,萬事無憂!咱倆繼續躺著就好。
夏長史:池公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