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咳!什麼金葉子賭神, 從未聽說過。”花一棠嗤之以鼻,“你到底開不開?”
博頭死死盯著伊塔,壓著骰盅的寬厚手掌暗暗發力, 骰盅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隱隱顯出了一條裂紋。
這個博頭是個練家子,且功夫不弱。
眾賭客一看這架勢,忙不迭收起賭資, 呼啦啦退至三尺之外。
伊塔的表情沒有半分猶疑, 碧藍的大眼睛仿若深海無垠,“賭桌, 規矩,必須開!”
林隨安上前,一手扶住伊塔的肩膀, 另一隻手輕輕壓在桌麵一瞬,又挪開, 桌上多出了一個兩厘深的掌印。
眾賭客倒吸涼氣,又退後兩尺。賭桌四周隻剩博頭、伊塔、林隨安和花一棠四人,氣氛劍拔弩張。
就在此時, 人群中傳出一聲厲喝“老曾, 開了!”,博頭猛地抬頭, 表情十分難看,“盟主!”
人群讓開一條路,五陵盟盟主烏淳走了進來,腦袋上纏著繃帶,幾根雜毛從繃帶的縫隙裡支棱起來,像不服輸的雜草, 左半張臉貼著紗布,隱隱滲著血。
“難得林娘子和花四郎有雅興來咱們賭坊玩樂,咱們自然要奉陪到底。”烏淳道。
林隨安詫異眨了眨眼,她居然沒在烏淳的身上感覺到敵意。
博頭歎了口氣,打開了骰盅,“一二三四,小。”
伊塔也開了,“四個四,同色,四倍。”
賭客們轟一聲全炸了。
“這波斯小子厲害啊!”
“我第一次見到四個四!”
“四倍!這包金葉子值多少?”
“瞧這成色和重量,起碼有、有……”
“一片金葉子一兩金,一兩金六貫錢,一袋金葉子一百八十貫錢,四倍便是七百二十貫錢。”花一棠慢悠悠搖著扇子,“烏盟主,結算吧。”
博頭的臉黑的跟鍋底一樣,烏淳的點頭,“結!”
四個黑臉漢子拎著四個鼓鼓囊囊的大口袋過來,咚咚咚咚扔上了賭桌,幾十金的銅錢砸得賭桌直晃悠,又抬了一盤的金條擺在旁邊,視覺效果十分震撼。
花一棠捏起一根金條顛了顛,點頭,又掏出三袋金葉子拋到了金條上,“烏盟主,可敢繼續?”
全場死一般寂靜,烏淳的嘴角抖了抖,扯到了臉上的傷口,疼得呲牙裂嘴,“揚都花氏富可敵國,還有金葉子賭神坐鎮,我五陵盟斷沒有勝算。”頓了頓,揚起下巴,“恃強淩弱,賭一場必勝的賭局,想必對花四郎來說也甚是無聊吧?”
花一棠連連搖頭,扇子搖得那叫一個花哨,“非也非也,花某就喜歡賭必勝的賭局,就喜歡恃強淩弱!尤其喜歡你們被我欺負得惱羞成怒,又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
林隨安:“噗!”
伊塔:“激將法,對四郎,沒用噠!”
烏淳的臉狠狠抽動兩下,“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深吸一口氣,從懷裡抽出一卷軸書,狠狠拍在了賭桌上,黑緞糊裱封皮,青木軸,書名三個字:十淨集。
林隨安愕然,花一棠的扇子猛地停住了。
烏淳的臉終於不抽抽了,露出了笑意,“此乃安都淨門分壇的十淨集殘本,輾轉落到了五陵盟的手裡,據說是所有十淨集殘本裡留存最完整的一份,實不相瞞,我昨夜與林娘子對戰時使的那套苗刀刀法,就是根據這份秘籍研究的,專克十淨集刀法。”
林隨安點了點頭,“你的刀法的確能克製十淨集,可惜,克不住我。”
烏淳乾笑兩聲,“千淨之主的功夫,遠超我意料之外,我輸的心服口服。”
“你想用這個跟花某賭?”花一棠突然道。
林隨安詫異回頭,就見花一棠麵色沉凝,一雙瞳子又黑又冷,仿若淬了層冰。
烏淳:“是!”
花一棠:“賭什麼?”
烏淳眸光一閃,“我若輸了,十淨集和五陵盟都歸你們。我若贏了,益都淨門與五陵盟劃江而治,玉江以南,錦江以北全歸五陵盟,從此之後,兩派井水不犯河水!”
林隨安撓了撓腦門,“那個……我重申一下,我隻是暫時保管千淨,掛名的千淨之主,淨門的門主是靳若,淨門也不歸我管——”
花一棠:“不賭淨門的地盤,賭花氏的地盤,若我輸了,益都花氏的所有店鋪皆歸五陵盟所有。”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下巴砸地,劈裡啪啦響成一片。
林隨安哢吧閃了腰:我艸艸艸艸?!
烏淳眼珠子凸出了眼眶,像兩隻鼓泡泡的金魚眼,“花四郎此言當真?”
花一棠眸定如星,“可立契書!”
“花一棠!”林隨安壓低聲音,“你知道自己在說什——”
花一棠猝然攥住林隨安的手腕,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沉靜如水。
林隨安怔住了:啥意思?
花一棠輕輕將林隨安帶到了身後,脊背挺得筆直,“怎麼賭?”
烏淳定定看了花一棠一眼,敬佩道,“不愧是揚都第一紈絝,果然是千金一擲為紅顏,好氣魄!”
花一棠皺眉,“莫說廢話,怎麼賭?!”
烏淳笑了,因為半邊臉不敢用力,隻有半邊臉有表情,看起來甚是詭異,“賭局的時間、地點還未定,參加賭局的人選也未選好,至於怎麼賭,我還需斟酌一二,可否請花四郎等我幾日?”
“好!”花一棠目光掃過“十淨集”,扇子噠一聲敲在了賭桌上,“買定離手,落扇無悔!”
*
林隨安慢悠悠走在街上,長長歎了口氣。
伊塔套了輛車,將今夜贏來的銅錢和金條全搬了上去,烏淳還挺有誠信,派了兩個打手幫忙押車,林隨安本想蹭車一起回去,一轉頭,花一棠居然自顧自走了,如此花哨的家夥半夜孤身一人在街上閒逛,林隨安實在不放心,隻能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