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聯係你了, 可開始聯係不上, 後麵就不需要了。”程歡的語氣沒有一點恨意，眼神也很平靜，“不用內疚, 也不用想著補償我。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而你需要一個繼承人，選擇齊未明是人之常情。”
“我先走了，你保重身體。”
“程歡！你這是什麼意思！”程父被擠兌的夠嗆，開口又是斥責。
可這一次，旁邊的蘇燁卻再也忍不住了, 直接搶話懟了他。
“你什麼意思？程哥帶著我們剛從戒毒學校逃出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打電話的小倉庫。當時蘇韶心衰病危，程哥一共給你打了二十七個電話, 你一個都沒有接！”
“後來我們從省城來的時候，程哥買了一個二手手機, 他每隔兩天就會給那個小電話亭打電話，問有沒有人打回來, 整整兩周，你都沒有。”
“這樣的事兒你都能乾得出來，你也算是個當爹的！”
“不，你還是算的，對於你親兒子你的確是個當爹的！”
“我沒有故意不接, 我是並不知道, 當時聶曉纏著我我就沒有注意。”
蘇燁並不知道聶曉是誰, 但他卻問了一個格外犀利的問題，“你可以不知道，但我挺想問問你，如果是打錯了，誰會一口氣給你二十幾個？”
“我們在小倉庫停留了整整大半天，一直到最後都沒有等到你回複，程哥沒了辦法才帶著我們走的。”
“你知道那小縣城有多可怕嗎？火車站，客運站，所有所有的路口，都有人守著，我們是坐著拉畜生的車逃出來的。”
“其實也合適，在你們眼裡，我們的命估計也就和畜生差不多。”蘇燁說到這，已經紅了眼。
齊未明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程父更是懵住的。
“行了，少說兩句，累了。”程歡衝著蘇燁搖搖頭，然後帶著他轉身走了。程父養了原身二十年，他救程父一命償還養恩。從此之後，天高地遠，互不相欠。
蘇燁看著程歡，恨不得替他哭。可還是強行忍住，隻在最後臨出門問了程父一句，“程哥哪裡不好？你為什麼這麼對他？”
程歡哪裡不好？程父根本回答不出來。
他怎麼知道程歡哪裡不好？他是好好培養過程歡的，十二歲以前，他手把手的給程歡啟蒙。程歡喜歡中醫，他把能找到的醫書都找到了，天天送程歡去老爺子那。
可後來，程歡反骨，他能怎麼辦？程家的事業必須有人繼承！他追著齊未明，也是因為齊未明當時有很重要的報告會，不能當誤啊！
而且當時程歡一個人在燕京，有錢有玩伴，能出什麼事兒？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後麵會有這麼多的變故。
至於那些門口的護士，聽了一遭也都明白了。再看程父的眼神就都變得不對起來。
程父病了昏迷了多久，程歡就守了多久。中間換藥施針都不假他手。這份孝心，彆說程歡不是親生兒子，就是親生的都少有能做到的。
“程先生，您恢複的很好。”主治醫生平靜對程父說，“如果不是小程大夫，恐怕您現在還不能說話，這樣看，大概在修養個十幾天就可以了。”
“絕對不會耽誤您的工作。”不知有心還是無意，主治醫生特意強調了這句話。
也正是這一句話，聽得人遍體生寒。
齊未明一下子想起來之前管家求程歡時候的話，他說程家不能少了程父，所以就可以舍了程歡？
在程父心裡，和程家比起來，程歡排在後麵，而在程家人心裡，程歡排在程父後麵。看似錦衣玉食，可這個家，根本沒有人在乎他。
齊未明下意識追出去，此時的程歡和蘇燁已經走到門口。
外麵太陽很大，程歡忙活了五天，體力也耗儘了，下樓的時候，有一瞬間沒站穩身體晃了兩晃。
“程哥！”蘇燁一下就慌了。
“沒事兒，回去睡一覺就好。”程歡安慰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蘇燁背起來了。
“不用。”
“不行！”蘇燁堅持。程歡歎了口氣，由著他了。
可這一次，蘇燁卻變得絮絮叨叨起來。
“程哥，我那天聽見你打電話了，你是不是打算送蘇韶他們上學？”
“嗯，你想去嗎？”提到這件事程歡也來了興趣，其他人倒是年齡合適，可隻有蘇燁和亮子年齡稍微有點大，而且比起幾個小的，程歡不確定他們還想不想回去念書？
“亮子是想的，我不想。我很小就輟學了，現在去也未必能學出來什麼。我就跟著程哥乾活吧。最多再有一年，我一定能乾出來，讓你好好休息。”
“行啊！等你養我。”程歡十分配合。
蘇燁抿了抿唇也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那程哥，你以後就不要在去找那些人了。我會努力掙錢養家，而且用不上兩年，蘇韶他們也就長大了，我們不讓你操心，也不讓你累著。程哥，我們一直陪著你。”
“所以……”你就不要去找程家那幫王八蛋了。蘇燁說著說著就哽住了嗓子。
“彆哭。”程歡歎氣，伸手摸蘇燁的眼睛。
“我沒哭。”蘇燁嘴硬，可卻控製不住心。
齊未明遠遠看著，半天都不敢上去，他甚至連話都不敢對他們說。
尤其是當他聽到程歡叫蘇燁彆哭的時候，心裡更是忍不住的琢磨，那程歡自己呢？他是已經哭夠了，還是不會哭了？
想到這兩天陸續看到的調查資料，齊未明有種衝動，他想為程歡做些什麼。要不然，他無法麵對自己的良心，哪怕是作為兒子，替兩個父親向程歡贖罪。
這麼想著，齊未明回去病房打算和程父說一聲自己要離開的事兒。可進去之後，卻發現程父已經睡著了。
看那模樣不僅疲憊且大受打擊。可這一次，齊未明卻隻覺得虛偽。當初剛剛相認時，對程父有多親近，現在就覺得那份慈愛多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