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戲骨之子 青律 20289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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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麟睡醒的時候, 一張紙粘在他的臉上, 爪子上都蹭上了墨漬。

他以為自己逃過了初三熬過了高三,就能永久告彆這些作業了——然而加量不加價, 學校真的非常良心。

他看了眼窗外昏沉夜色裡泛著銀光的飛雪, 吸了吸鼻子找到了電話, 給助理撥了過去。

“戚哥,”小姑娘正在片場裡和江絕的助理聊天, 笑盈盈道:“江哥在跳舞呢,你要不要來看?”

這是在演練習室的那一場嗎?!

昏沉的睡意立刻驅散無蹤, 戚麟麻溜的找行李箱裡的衣服, 隨口道:“你讓王叔去餐廳裡打包兩份茶餐廳的點心, 等會片場見——哪個片場?”

“CR-14, 進門左拐順著公告牌直走”小姑娘看向遠處被搭建成練習室的片場,想了想又道:“江哥大概還有一個小時才收工,你小心路上滑。”

這位當紅偶像、金獎歌手、十佳藝人,當真在千裡迢迢送完元宵之後,回酒店補了七個小時的作業。

補到昏天黑地,補到意識模糊,都快忘了自己內心想談戀愛的蠢蠢欲動。

他穿了件撞色拚接風的長款風衣,匆匆坐車又進了拍攝園區。

這附近有其他劇組的人在集合整頓,越來越多的車載著道具家具和攝影器材在往裡開。

兩個助理見到他時齊齊站了起來, 戚麟示意他們彆發出聲音, 結果咖啡匆匆抿了一口過去看江絕——

他已經注視過他很多次了, 可似乎每次見他都忍不住會揚起笑容。

江絕大概已經跳了這段舞接近二十次, 斷斷續續的拍了兩個小時。

這一段講的是抗拒明星身份的越羽被帶去了工作室熟悉從前工作過的地方,同時發覺深深刻在身體本能裡的能力。

之所以要拍這麼多次,是因為他們不僅要呈現車禍後的越羽是如何發覺自己的異樣,同樣也要拍出他在成名前後的無數次練習過程,之後再用碎片化的剪輯進行對比呈現。

同樣的一段舞,在失憶前後與成名前後,都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

但不曾改變的,是那博得了萬千寵愛的身影。

在音樂響起的那一刻,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該如何動作一般張開手臂,在其他伴舞中間顯得出挑又神情訝異。

他顯然連自己都沒有弄明白為什麼能跳的這麼流暢,但是無論是從肩部手肘到指尖的波浪狀律動,還是輕快有打擊感的踩點能力,這一切都是過去六七年裡無數次練習所積累下的條件反射。

肩部的頂起擺動,膝蓋下壓的幅度和力道,雙腿交錯抖動的頻率——

他在這聚光燈和音樂下,就如同注定要飛躍到虹光間的雲雀,像磁鐵一樣大肆征斂所有的視線與光芒。

戚麟在這個時候,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隻緩步靠近了警戒線。

這又像是另一個他從未認識過的江絕。

汗水流淌在他的額頭頸側,那臉龐沾染了些許邪氣,笑的狂妄不羈。

越羽在公開表演時從不出錯。

每一個節拍,每一次後仰與跪地,就連指尖揚起時的定點,在所有視頻的對比裡都如同鏡麵效果一般。

他的身體裡充盈著張力和驕傲,眼神散著鋒芒畢露的英氣。

此刻正在肆無忌憚的爆發魅力與誘惑的那個人,不是江絕,不是蘇詠野,是越羽。

他是聚光燈的寵兒,是舞台上最耀眼的引領者。

那笑容帶著幾分不自知的性感,整個人張揚到了骨子裡。

旁邊的王叔看了戚麟半天,發覺他在盯著江絕的膝蓋。

魏風在不遠處一直和副導演商量協調,不斷地要求再來一條。

攝影機也調整著角度和距離,試圖多元化的捕捉鏡頭,方便剪輯師把這些素材用到不同的回憶段落中。

江絕每次跳完會休息一刻,一旦收到導演那邊的信號,就繼續返回場中重來,每一次都不曾表現過懈怠。

在他喝水和吃能量棒的幾個間隙裡,戚麟一直站在暗處,沒有過去讓他出戲。

這個時候的他,還處在越羽的身份裡。

無論是仰頭灌水的動作,還是和人交談的眼神,都成熟冷漠而帶著幾分距離感。

“我上次讓他帶護膝,他帶了嗎?”

旁邊江絕的助理點了點頭:“帶了,回去以後也有熱敷。”

戚麟凝視著遠處那個靠在牆邊休息的身影,繼續問道:“上次他小腿上磕出來的傷好了麼?”

江哥腿上有傷嗎……

助理略有些尷尬的唔了一聲,不好意思回答自己並不知道。

這一切都太熟悉了。

四五年前,戚麟就和那鏡頭前的越羽一樣,幾乎每天都是抱著吉他睡著的。

想要成為一個歌手,隻會唱歌是根本不夠的。

對氣息的控製,體能和肺活量的提升,對樂理認知和創作能力的提升,哪怕是日複一日的吊嗓子擴音域都能讓人能累的不想再說一句話。

彈吉他會十指指尖滿是新傷舊傷,靠韌勁磨出厚厚的繭。

去跳舞會傷到腰和膝蓋,韌帶拉傷是常有的事情。

他心疼江絕,卻不會阻止和乾涉任何事情。

“第三十一條,開始!”

戚麟聽著熟悉的音樂再一次響起來,眼神懷念而又溫柔。

小時候的自己隻能一個人一遍又一遍的重來,爸媽也不會在身邊陪伴。

他喜歡江絕的原因之一,可能也是因為他同樣也是被孤獨反複磨礪出來的幸存者。

演話劇也好,演電影也好,在鏡頭前任何東西被咀嚼重複太多遍,可能到最後自己都分不出差彆出來。

他喜歡他們在這一點上的共同之處——堅持,哪怕不知道自己到底對了沒有,不知道每一次重複是不是真的意味著變得更好,也會咬著牙繼續堅持。

他的眼睛在看著江絕做第幾十遍一模一樣的動作,記憶卻跳躍到了自己寫第一張專輯的每一個夜晚。

混音也好譜曲也好,是根本沒有絕對的對與錯的。

這不像是有終點的長跑,更像是在大海中尋找波光間閃爍著的月亮。

無數的時間和汗水傾注於此,哪怕許多東西在辛苦做好之後被推翻重來,也無怨無悔。

江絕根本沒注意到戚麟來探班了。

他最近的進食量和體力被擴展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片場根本不用開暖氣,他穿著單薄的戲服能保持幾個小時都大汗淋漓,有時候晚上睡覺還會腿抽筋。

體力不斷地被大量消耗,平時一兩根頂飽的能量棒現在形同虛設,走出片場沒多久就又會餓。

“差不多收工了,”魏風相當滿意他的完成度,上去誇獎了幾句,促狹的擠擠眼睛:“你的好朋友還在等著一起吃飯呢吧,快去休息吧,明天下午再開工。”

好朋友?

他看向角落裡,發現有個熟悉的身影在小矮桌旁邊抱著本《博爾赫斯選集》在奮筆疾書。

“戚麟?你過來等我了?”他的聲音驚喜又有些氣息不穩,後者唰的抬起頭來,晃了晃圓珠筆道:“你先去洗澡換衣服,我還有四五百字就搞定了——晚餐一起去吃牛排?”

“好啊,”江絕下意識的看向過來遞外套的助理:“他在這多久了?”

“兩三個小時吧,戚哥一直讓我彆打擾你來著,所以剛才沒和你說。”小助理壓低聲音道:“你帶護膝了吧……”

並沒有……剛才為了不影響動作,悄悄取了來著。

江絕朝她眨了眨眼,後者會意的點了點頭:“那就是帶了。”

穿上灰色羽絨服的江絕又像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仿佛灰姑娘又踩著零點回家當女仆了。

戚麟有那麼一瞬間想牽著他的手一起散散步,卻還是把手插進荷包裡,和他一起在飛雪中往餐廳那邊走。

深冬裡萬籟俱靜,連腳步聲也被鬆軟的雪吞掉。

戚麟哈著氣,摸了摸江絕臉上有沒有凍僵,漫不經心的找著話題。

“你這幾段都跳的很好,Wave的效果像個老手。”

“那也是小戚老師點撥的好。”江絕伸了個懶腰道:“我現在聽到這bgm就感覺跟聽到起床鈴一樣。”

簡直膩到想關掉。

“不,是大戚老師。”戚麟嚴肅的搖了搖頭:“我很大——很大你懂嗎。”

“好好好,大戚老師。”江絕被逗得笑了起來:“你最大。”

餐廳已經預約好了包廂,不免被幾個遊客圍著簽名合照。

奶油蛤蜊湯,肋眼牛排,凱撒沙拉,還有紅酒。

江絕平時不怎麼喝酒,就要了一杯鮮榨的果汁。

“酒量不行嗎?”

“算是吧,喝醉了會發酒瘋,算了算了。”

老乾部還會發……酒瘋?這麼神奇的嗎。

戚麟長長的哦了一聲,默默在心裡劃了個重點。

“話說回來,你有沒有考慮過……當偶像?”他斟酌著語氣,繼續試探道:“我覺得你很有天分。”

“偶像?”江絕沒有想就搖了搖頭:“不會的。”

“歌手呢?”

“也不會。”江絕起身幫他續了些酒,好奇道:“怎麼會突然說這個?”

戚麟張了張嘴,卻擺了擺手,笑著抿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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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說。

這些話不管是因為是喜歡他,還是內心把他當成了好朋友,都格外的想說出口。

因為……我不知道,我們大學畢業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麵啊。

如果你也來SPF,也和我走一行,我可以給你寫歌,可以為你編舞,我還可以為你做好多好多的事,陪你把過去我走過的那一條路再走一遍。

戚麟看著江絕切西藍花的動作,又抿了一口酒。

他現在有點像個碰到中意玩具的小屁孩,生怕那玩具被人搶了去,又或者哪天突然就消失了

從範叔提到江絕時的態度,還有江絕身上的太多線索,他都隱約能確定他家世出身頗為不錯,不是那種缺資源和人脈的人。

這也意味著,未來畢業以後,他們可能會各自走遠,交集會越來越少。

戚麟一想到這種可能,就有點不開心。

“學校那邊,聽說開學的時候有場定級考試。”江絕還沒發現戚麟那些小心思,握著玻璃杯道:“除了英語能力測試以外,視唱台詞什麼的也會公開考。”

“是學姐她們說的嗎?等等——”戚麟愣了下:“秦老師又要拎著稱公開報體重了?”

“很有可能。”

“拜托這是過年的寒假哎,誰寒假不多吃點東西啊——”戚麟一想到自己前段時間半夜吃的炸雞,越說越底氣不足:“我簡直想轉學了真的。”

“我這段時間增肌太快,重了好幾斤,”江絕揉了揉眉頭道:“估計我們能開學考試再見一麵,然後你要一個人呆宿舍裡了。”

“我要準備演唱會的事情,”戚麟叼著一塊洋蔥圈,略有些含糊道:“也要國內外跑來跑去,搞不好秦老師又要請家長了。”

“對了,我五月底的演唱會在時都體育場開——你會來嗎?”

江絕愣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演唱會?”

“嗯,我可以給你留VVIP,我們可以握手!”戚麟眼睛亮亮的問道:“來嘛來嘛?”

“我不確定……可能會有片約,家裡之前跟我提過。”江絕下意識的哄道:“也會給你送花籃的,你放心。 ”

我不想看到花籃……我想看到你。

戚麟哼了一聲,低頭戳了戳牛排:“我要小蒼蘭的。”

“好。”

“還要配賀卡。”

“好。”

“賀卡不能就寫幾個字!”

“好。”

江絕簡直能看見他的尾巴搖來搖去,笑的頗為無奈:“先祝你演出成功啦。”

兩人的酒店房間是挨著的。

他們一起去SPA館裡呆了一個小時,期間戚麟還特彆認真的教技師怎麼順著肌肉紋路給江絕放鬆小腿和韌帶,完事了又在戚麟房間裡閒聊了一會兒,接近淩晨了才終於分彆。

江絕回去開電腦看了下郵件,估摸著自家助理那夜貓子正在打遊戲,隨手打了個電話過去。

“汲汲?”

“哎老大?”對麵傳來守望先鋒的Biubiubiu槍戰聲:“有啥吩咐?沒聽魏導那邊說要加工啊?”

“我五月二十五,也就是周六那天有事嗎?”

“我看一下哈——”汲汲單手控製著天使跟著法雞雙飛,另一隻手啪啪啪按了幾下手機:“沒事,但是過兩天要回美國跟白導一起去看奶奶。”

“你幫我訂一張戚麟演唱會的門票,內場——但不要太靠前,”江絕略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絕對不要買握手席。”

戚麟的演唱會門票?

汲汲愣了下,條件反射的看了眼自己手機屏幕上戚麟痞笑的動態壁紙,略有些心虛的開口道:“老大,戚總跟你關係這麼好……不送你的嗎。”

江絕心裡有幾分糾結,還是跟她說了。

江絕由於平時不玩手機不上網,平日裡泡在話劇院和圖書館裡,對流行文化其實不是很了解。

在他的概念裡,R&B/死亡金屬/靈歌風沒什麼區彆,都是鬨哄哄又愛的死去活來的搖滾樂。

片場裡經常放這種特彆吵的音樂,加上自己跳舞時要從早到晚翻來覆去的反複聽,基本上每天下工之後都隻想清靜一會兒。

雖然確實有心給戚麟捧場……可他有點擔心自己聽一半被吵得腦殼疼,最後當著戚麟的麵溜回宿舍裡看書。

畢竟兩個小時——兩個小時裡坐在那聽電吉他和貝斯輪流轟炸,真的有點像上戰場。

汲汲聽著自家老板這麼清奇的腦回路走向,一時都不知道從哪開始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