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的關上電話,長歎了一聲,起身就準備回大劇院。
兩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間,動作同時頓住了兩秒。
“小江?”
“盧導?”
這個打扮精致的中年女性,正是時都大劇院的常駐導演——盧塗盧導演。
“你——”她快速地扭頭看了眼附近有沒有其他人,雞血石的耳墜伴隨著動作晃來晃去:“你過來上班了?”
“不是,我是打算來看劇的。”江絕坦白道。
“太好了——我就缺這麼個人,”盧導直接抓住他的手,兩眼表情頗為懇切:“你來救場吧!拜托了!”
江絕小的時候就和盧導合作過一部話劇,後來盧導轉型去導音樂劇了,兩人還是保持著逢年過節群發條祝福的聯係,在劇院偶爾碰到也會寒暄。
但是江絕根本沒有演過音樂劇,此刻更有些莫名其妙:“發生什麼事了?”
“真是愁死我了。”盧導看了眼時間,抽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最近在表演的音樂劇,是英文版的《悲慘世界》。
主演貴族公子Marius的男演員今天因為吃錯東西腹瀉不止,到現在都在醫院輸液,嗓子也因為嘔吐完全啞了。
而替補的兩位演員一個去國外學習,另一個還在產房外等著老婆分娩。
臨時來這麼一出,總不能在門口給所有人退票吧。
盧導給其他劇院的演員打了一圈電話,不是人不在時都,就是根本對音樂劇不熟。
“所以江絕——你來吧,”她露出焦急的表情:“Marius是偏高的男中音,你完全唱的上去。”
江絕皺了皺眉,顯然毫無準備:“我不確定我做的好……”
“現場表演唱破音也是偶有的事情,何況Marius獨唱的就一首,其他都是二重唱三重唱,”盧導好不容易逮著一個能來救場的,哪裡肯放人:“中音A和低音A都不難,你現在跟我去後台,化妝換完衣服還能跟大家一起對一遍音準。”
“但是盧導……”
“你可是阿姨我看著長大的啊。”盧塗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幫個忙唄。”
於是江絕就被成功捕捉,並且送去換裝化妝了。
他要扮演的是中世紀的男爵之子,也是十九世紀的共和派青年。
他要浪漫,溫柔,同時又有熱忱的一麵。
作為一個青年學生,他穿著寬鬆的無尾夾克,領口一片雪白,樣貌斯文而又沉穩。
“你的臉太精致了……這可不夠好。”化妝師一邊嘟噥著,一邊給他補上偏暗的粉底,以及恰到好處的小雀斑。
Marius叛離了祖父,在獨自過著清苦的生活。
他的身上既該有貴族家庭殘留的痕跡,也不能看起來太嬌生慣養。
演員之中的許多人認出他來,開始熱情的打招呼。
盧導忙不迭和他們解釋原來的主演發生了什麼,說明這是臨時拉來救場的朋友。
他們湊在一起聽著江絕把《Empty Chairs At Empty Tables》獨唱了一遍,兩個女主演又陪著他把三重唱過了一遍。
效果竟然意外的好。
原來的男主演年紀其實有些大了,漸漸有點駕馭不住Marius那種青澀又莽撞的一麵。
但是江絕不僅年齡剛好差不多,中音和低音氣息穩音色漂亮,而且一直有好好的保養嗓子。
等飾演珂賽特的女演員教了他些控製顫音的技巧,前台已經有觀眾開始陸續就座了。
音樂劇有的需要連唱帶跳,有的隻需要按續落座,輪到他就起來唱歌。
萬幸的是,今天下午的表演是後者。
年幼的珂賽特開始在酒館裡瑟瑟發抖的掃地,小聲清唱著《雲中城堡》。
德那第夫婦開始一唱一和的坑蒙拐騙,得意滿滿又狂妄自大。
渴望救贖與被救贖的冉阿讓開始訴說著新生,尋找著人生中新的晨光。
而緊接著,Marius出現了。
他站在話筒前,神情略有些憂鬱,開始與安灼烈一應一合的對唱。
在那一刻,竟然沒有人認出他的麵容,隻在昏暗中聽著《紅與黑》的歌劇片段。
當江絕再次開口的時候,整個劇院都陷入溫柔的寂靜之中。
Had you beeonight
如果今晚你也在那
You might know how it feels
也許能了解我的感受
To be struck to the bone
那讓人窒息的
In a moment of breathless delight!
突如其來的悸動——
他的聲音婉轉流暢,在一眾專業演員之中竟沒有半分突兀感。
盧導站在幕後,聽著那一絲不亂的長音,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江絕果然從小到大,都是大劇院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