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慶兒顯然是久聞大名,是白著臉抱著一摞布景設定回去寫小作文的。
“等等,”江隼叫住了他們,摸了摸耳朵道:“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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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隼喜歡讓演員寫角色分析和人物心理側寫,已經是業內公知的秘密了。
像江皇和江絕當年拍《龍血璽》的時候,一度花了十幾天寫了一遍又一遍。
戚麟當時還跟江絕開玩笑,說這導演是不是要帶著全劇組拿SCI,現在禍頭真的降臨在自己頭上,那確實慘的有口不能言。
“光看資料不夠,”江隼顯然沒有放他們走的意思:“從明天起,你們兩個主演去拉斐爾的餐廳實習吧。”
實習當然不可能真的讓他們做飯,也就跟著削削菜洗洗碗,順帶圍觀一下餐廳廚房裡的日常。
這些事兒在他們兩個主演的腦子裡,其實非常有英式下午茶那樣從容優雅的調調——
高級餐廳的廚子,怎麼說也都是一個個調香高手,做什麼菜都跟搞藝術一樣吧。
然而兩個人真的在後廚裡泡了一天,出來的時候耳朵都快壞掉了。
這哪裡是廚房,明明是戰場前線好嗎?!
所有的菜肴要同時出品,過冷或者過熱的菜品都要扔掉重做,前菜應該有多少分量配橄欖菜還是紫甘藍,主菜到底烤幾分熟上麵撒小茴香還是月桂,幾乎所有人都跟戰場上揮舞著棍棒的士兵一樣應接不暇。
前頭主廚催菜,後頭各個膳台在不斷地確認時間,水池裡幾十個平底鍋摞的像通天塔,而且還有急促的響鈴聲不斷地在提示新的訂單已經到了。
鍋爐的聲音轟鳴如鐘樓,各種語言的高吼聲此起彼伏,連帶著還有主廚氣勢洶洶把菜品打回去吩咐重做的叱責聲。
金慶兒本來以為自己試鏡時演的那個女主廚已經夠凶的了,如今縮在邊緣削土豆哪怕隻是旁聽了幾句,都怕的整個人往裡縮,竭力的降低所有的存在感。
淩晨五點就要起來備料備甜點和餐前麵包,工作到十一點才能送走所有客人,同時還要清理戰場般一片狼藉的後廚。
高等餐廳由於客人實在太多,幾乎一進去工作就像被卷進漩渦裡,怎麼都出不來。
小孩兒們總是有特殊要求,素食主義者以及各個教的教徒都有奇奇怪怪的飲食要求,孕婦的食物裡不能放紅酒提香,還有老人的食物要軟爛好咬。
西式分餐製對不同飲食習慣的人顯然更友好,但顯然在給廚師們提出各種挑戰。
金慶兒和戚麟進去體驗了兩天,開始在拉斐爾的授意下開始幫忙處理配菜。
而另一邊,江隼江老導演堅定的表示,你們論文不過關,就一直呆在餐廳裡乾到讀懂人物再出來。
他們兩的睡眠時間都被壓縮到極限,下午客人少的時候還要搬把凳子靠著流水台寫心得體會。
戚麟顯然是寫論文寫出破釜沉舟的氣魄來,愣是第一個被解救出餐廳來。
他在離開那家餐廳的時候,一臉的大徹大悟。
以後給小費還是要多給點,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而金慶兒多花了四天,才終於過了江隼的那一關。
所有的布景道具和雜物已經全部準備好了,劇組所有人就位,《至味緣》正式開拍。
金慶兒比江絕的入行時間還要早,她幾乎是從五歲開始,從小公主小仙女一路演到失足婦女霸道女總裁,幾乎什麼角色都嘗試過。
女性成熟的總是比男性快很多,再加上妝容的刻意渲染,哪怕她明明比戚麟小一歲,可是真的表演起來的時候,氣勢和眼神都像二十五六歲的成年人。
劇中的蘇瓷是乾練又自信的女主廚,不僅專業能力過硬,而且平日裡知性漂亮,個人魅力被塑造的頗為立體。
戚麟第一次跟她演身體接觸的時候,在手背被掌心覆蓋的那一刻,下意識地有些呼吸紊亂。
他沒有出戲,也沒有脫離角色想到江絕,可也確實是很久沒有和其他異性有這麼近的接觸了。
在遇到江絕之前,他和舞伴們貼身跳過熱舞,也一度客串某某某的男朋友,可那些記憶都模糊的跟不存在了一樣。
“這種青澀的感覺找的很準,”江隼點頭道:“看來是有好好揣摩過的。”
戚麟強行扯了個笑,找了個機會溜出去給江絕打電話。
另一頭的江絕剛好在休息,聲音裡有些倦意:“下午好……”
“我……我剛才在拍戲的時候,跟前輩握手來著。”戚麟小聲道:“我剛才好緊張啊,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江絕眨了眨眼,從昏昏欲睡的狀態裡走了出來:“你是不是,怕我吃醋?”
“不是,我要和她演感情戲,總感覺怪怪的。”戚麟不確定道:“就真的會覺得,有些對不起你。”
“戚麟,你現在還是體驗派,你有時候感受到的情緒,是你的人物的內心真實的感受。”江絕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裡有種安撫人心的奇異力量:“你要這樣想,第一,你就算真的感覺被撩到了,動心的也是駱粟,出了戲就一切都結束了。”
“第二,且不說跟慶兒青梅竹馬的那位吃不吃醋,”他揚起了嘴角,笑容裡帶著淡淡的溫柔:“真正的愛,不是無窮無儘的占有欲,是懂得和認同。”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
“江絕……”
“嗯?”
“你剛才是不是,第一次說……你愛我了?”戚麟躲在外頭吹著海風,在這一刻看著遠處的豔陽,心裡有忍不住的雀躍和歡喜。
“剛才不算。”江絕從床上緩緩坐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清晰地再次開了口。
“我愛你。”
他的聲音仿佛是貼著耳朵輕聲說的,連尾音的微啞都清清楚楚。
戚麟在這一秒裡感覺連心臟都停跳了,握緊電話直接捂住了嘴。
他開心的簡直可以尖叫著蹦到海裡麵去。
“我……”他努力把自己青澀又笨拙的語氣調整一些,然而並沒有掩飾多少。
“我也愛你,江絕。”
這三個字好像直白又熾熱,哪怕隻是隔著電話聽筒傳到耳朵裡,也像有滾燙的吻印上了心口。
江絕演話劇了這麼久,其實聽過這三個字很多次。
可直到聽見戚麟認真又小心翼翼的說這三個字的時候,才有種好像突然被什麼擊中的感覺。
就如同有電流順著耳朵衝到腦子裡,我也愛你四個字瞬間綻放出璀璨又炫目的煙花,連帶著嘴角的笑意也掩飾不住。
“不……再來一次怎麼樣。”他第一次用略有些撒嬌的語氣道:“我還想聽。”
“我也愛你。”戚麟握緊電話道:“很久很久了。”
“你再這樣,我真的要買飛機票過來探班了。”江絕倒在床上,感受著房間裡空無一人的寂靜感:“兩個月沒有見,這幾天做夢都總是夢見你。”
戚麟幾乎舍不得掛電話,心想異地戀真是磨人又煎熬。
他們現在漸漸連每天打個電話都顧不上,各種劇本和工作進度壓在頭上。
可好像一直有無形的線牽連著彼此,哪怕隻是想到對方一秒鐘,都會像靈魂也跟著被拉扯了下一樣。
《至味緣》的拍攝非常順利。
戚麟放下了心理包袱,在戲裡跟她有充分的眼神互動,兩個人在說台詞的時候都狀態很好,節奏感也一直到位。
戚麟是被白憑一手教出來的,從《鎏金鑰匙》以後,回學校裡各專業課的成績就一直節節高升。
拍《仙畫》的時候,他和江絕一起聽了江皇白導好幾堂課,那兩口子幾乎連外出吃飯都會聊表演的事情,隨便聽一耳朵都能學到好些東西。
他知道自己台詞不夠好,回宿舍以後就一直在給自己加作業加練,在時都大劇院客串的時候也一直有高要求和高表現。
之前戚麟拍電影還需要後期重新配音,如今已經能把氣息和音調控製的恰到好處了,確實努力還是有收獲的。
直到拍到第十五幕的時候,中間出了點茬子。
金慶兒在休息的間隙裡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眼睛直接紅了。
她坐在化妝鏡前麵,還沒等跟助理說兩句話,眼淚就開始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怎麼能這樣呢?”
“混蛋!王八蛋!”
她顯然不敢讓自己嚎啕大哭,這樣會讓眼睛腫的更快,可是悲傷的感覺又控製著她的神經,連喝水的時候都在哭。
戚麟意識到情況不對的時候,湊到旁邊悄悄問了一聲:“這是怎麼了啊……”
小助理顯然知道情況,為難道:“好像是她初戀那邊出了點問題,兩個人搞不好要分手……”
這頭這姑娘已經捂著臉拿著熱毛巾敷眼睛了,顯然狀態已經崩到了極點。
“那要不不拍了,”戚麟一想到自己要是和江絕分手,恐怕哭的會比她還狼狽,特彆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不行我們就跟導演請假吧,好不好?”
“不行。”金慶兒猛地抬起頭來,忍住抽噎咬牙道:“老娘感情已經這麼不順了,事業不能跟著糟蹋!”
“上眼妝遮一下浮腫,繼續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