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臉上露出被冒犯的慍怒表情來。
“資本——資本!”他嘟噥了句什麼, 不肯再和他們辯論下去, 怒氣衝衝的去找了負責人,表示等會堅決不給這兩個戲子頒獎。
戚麟其實已經見慣了這種場合,甚至感覺不算什麼大事。
他從出道開始,就承受過許多攻擊了。
男孩可不可以化妝,男孩能不能跳扭動腰肢的舞,以及被各種糙漢子取笑嘲諷,人身攻擊完了再來一句戲子誤國。
不過戲子這個詞, 放到現在也算是京劇表演藝術家了。
江絕顯然是生氣了, 他克製著情緒拿著剛才還在改詞的演講稿,壓低聲音道:“他不應該這麼對你。”
“老人家比較守舊, ”戚麟溫和道:“沒什麼的。”
“不, 就是因為太多人在容忍這種思想,所以你才會一直被攻擊——”江絕惱火道:“他們覺得唱歌跳舞都不是勞動,好像隻有在工地裡搬磚乾活才是值得被尊敬的!”
戚麟感覺到他快炸毛了, 幫忙順著背安撫著:“彆放心上啊……淡定淡定。”
他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討論這件事,因為前頭主持人已經開始報幕,顯然頒獎禮快要開始了。
前台傳來雷動的掌聲,嘉賓被一一介紹。
後台的工作人員開始確認發言順序和時長, 囑咐他們忘詞了就看前頭的提詞板,照著念也沒事的——有專門的人幫忙換行,全程都跟著語速走。
江絕排的位置略微靠前, 戚麟還是有些擔心他。
“彆生氣了。”
“嗯。”
“下麵讓我們歡迎——美國土星獎最佳青年表演的獲得者, 江絕!”
主持人話音未落, 台下許多觀眾就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顯然是是頗為期待。
剛才質疑的那位老人在台下都黑了臉,顯然是非常厭惡。
之前演講的已經有三位了。
小科學家分享了自己從參加競賽到加入科研的過程,講述了自己是如何輔助攻克數控難題的。
見義勇為的青年解釋了那晚發生了什麼,以及自己是如何製服三個歹徒的。
還有位被舉薦上來的市三好學生,發言中規中矩,讚成了應試教育裡一些有利的東西。
江絕走上去的時候,台下的許多人紛紛掏出了手機,開始錄像甚至直播。
他走到演講台旁邊,深深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是江絕。”
他不打算背之前寫好的稿子了。
“今天來到這個地方,確實身份很特殊。”
江絕頓了一下,深呼吸道:“我是演員,也不可避免的,是一個明星。”
“在開始演講之前,我想複述一句美國總統約翰·亞當姆斯說過的話。
我們這輩人騎在馬背上征戰,為的是讓我們的兒女能慢下來,能夠從事科學和哲學,為的是讓我們的孫子一代從事音樂、舞蹈、美術。藝術是愉悅的溝通、可愛的品享、奉獻的無聲、延年益壽的境界、使世界寧靜的良藥。”
他複述的不緊不慢,咬字清晰氣息平穩,每句話都擲地有聲。
“藝術,是和科學同等重要的東西。”
“它們共同影響和改變著世界、曆史,和每一個人的靈魂。”
江絕環視了一圈,看著觀眾席每一張蒼老或年輕的麵孔,說的每一句話都沉穩有力,全然不像是臨場想到的。
“很多人覺得,流行文化不算什麼藝術,電音也好,嘻哈也好,都是泡沫般的浪潮,毫無意義。”
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墨黑的雙眸明銳而又冷靜。
“錯了。”
“影視劇也好、音樂也好、舞台表演也好,這些事物都有天然的市場,國內沒有人扶植和發揚,國外的便會入侵和控製市場,以及市場裡的每一個人。”
他頓了一下,看向屏幕上十大青年的特寫剪輯。
戚麟笑的意氣風發,依舊是那個光芒的寵兒。
“是,現在文化環境良莠不齊,摳圖、炒作、假唱,甚至什麼都不會,僅僅隻靠一張麵皮,都可以飽受人們的喜愛——畢竟每個行業都會有不良現象。”
“可是有些明星注定不會走太久,時間和眾生都會將他們淘汰。”
江絕轉過身來,加重了語氣,凝視著台下鐵青著臉的老人道:“如果僅僅隻是因為個彆現象,否認所有藝人對文化和藝術的貢獻,對市場和經濟的扶持,是對整個創作者的群體,和對藝術本身的不尊重。”
“優秀青年的時間,不一定隻是揮灑在實驗室和工作單位裡。”
“他們影響著國內音樂潮流,影響著人們對流行和美的認知,在引領著藝術的新生。這一切都是看不見的戰爭,可他們在錄音室和練歌房付出的汗水,收獲的傷疤,不比任何人少。”
他凝視著那個老者的眼睛,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
“我們值得相互尊重。”
戚麟在後台怔怔地聽完他所有的發言,幾乎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