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要餓死了,你還會堅持做個好人嗎?(1 / 2)

“掌櫃的,招夥計嗎?”一間酒肆前,胡問靜牽著小女孩的手,對酒肆內的掌櫃擠出最燦爛的笑容,溫和又歡快的問道。

慈眉善目和和氣氣臉上帶著笑的掌櫃一回頭,見了兩個衣衫襤褸的女孩子站在門口,臉色立馬難看了。

“我會算賬,會寫字,記性好,客人來過一遍我就會記得他的姓名和飲食習慣,保證每個客人賓至如歸。”胡問靜大聲的道。酒肆內的客人們聽見了,哈哈大笑,有客人笑道:“這丫頭滿機靈的嘛。”

胡問靜無視食客們的起哄,現在是找到飯碗的關鍵時刻,臉皮必須比城牆還要厚,她繼續大聲的道:“我機智靈活,懂得看人臉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絕不會招惹了客人,給掌櫃的惹麻煩。”酒肆內的客人們的笑聲更加的大了,這丫頭真是機靈。

“我乾活勤快,一個人可以乾兩個人的活,每天雞沒叫就開始乾活,狗都睡了我照樣還能乾活,你絕對找不到這麼勤快的夥計。”胡問靜挺起胸膛,彎曲胳膊,胳膊上其實沒有肌肉,但隔得遠,掌櫃保證看不清楚。酒肆內眾人大笑,好些人起哄:“掌櫃,還不趕緊請了她,這麼勤快的夥計哪裡找去?”“我家的仆役要是有她勤快一半,我就阿彌陀佛了。”

掌櫃陪著笑,四處作揖,就是不答應。

胡問靜早有預料,這間酒肆是她今天求職的第五間鋪子了,被拒絕多了,她的臉皮以超出估計的速度飛快的成長,區區冷臉冷眼冷言完全傷不了她。她燦爛的笑著,拖長了聲音:“最重要的是……”等到吸引了所有食客的目光,她這才一臉的羨慕的看著掌櫃,仿佛掌櫃撿了天大的便宜,一字一句的道:“最重要的是,你還不用給我工錢,隻要管我姐妹兩人吃住就行。”

一群食客大笑:“竟然還不用工錢,這真是撿了大便宜了。”“掌櫃的還不趕緊請她,不要錢的夥計啊,這年頭哪裡去找?”

胡問靜用力點頭,努力的笑,她又不是傻逼,怎麼會主動不要工錢?還不是被現實逼的。她一口氣找了幾家店鋪,求職的崗位從賬房先生降低到了店小二,工錢從正常價格降低到了隻要正常的五成,依然處處碰壁,這個城池中的店鋪掌櫃死活不肯請人,她除了徹底拋棄拿到工錢的奢望,隻求兩餐一宿還有什麼手段可以讓萬惡的資本家雇傭她?眼前的酒肆已經是她認為可能性最大,也是最後的希望了。其他店鋪吃飯也要本錢的,酒肆怎麼都有殘羹剩飯的,吃飯成本近乎為零,酒肆掌櫃說不定就看在沒有成本多個勞動力的份上答應了她。

“請我吧,你絕對不會吃虧的!”胡問靜蹦躂著,小女孩見姐姐蹦躂,記起叮囑,也燦爛的笑著蹦躂,可沒蹦了幾下就沒了力氣。

“掌櫃果然好運氣啊,還不快請了這個不要錢的夥計。”食客們打趣著掌櫃。

掌櫃對食客們陪著笑:“諸位見笑了,慚愧慚愧。”轉頭對店小二厲聲道:“還不快趕了出去!”

“滾開!”店小二點頭,對著胡問靜惡狠狠的一腳踢了過去。胡問靜靈活的閃開,不等店小二繼續動手,抱起小女孩拔腿就跑,身後是店小二和一些食客的嘲笑聲。

“掌櫃的,看她們兩個都要餓死了,你就當做善事嘛。”有老食客戲謔的笑著。掌櫃笑著回答:“我是開門做生意的,又不是做善堂的,一個兩個都跑到我這裡當夥計,我要這麼多夥計乾什麼?我要是被吃垮了,誰可憐我?”一群老食客哈哈大笑,最近這些年雖然風調雨順,可是流民竟然越來越多了。

“北方越來越冷了。”有食客略知一二,解釋著,北方天氣越來越冷,地裡的收成越來越差,窮人交不出租金,不想凍死餓死就隻能舍棄家園往南麵跑。

“而且……”那食客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說出口。其餘人卻都知道,本朝太(祖)皇帝開國的手段有些齷齪,作為前朝的托孤重臣竟然謀朝篡位,不論是前朝皇室還是大將重臣因此起兵作亂的數不勝數,哪怕都過去了幾十年了,依然時不時有些毛賊打著光複前朝的借口起兵作亂,雖然不可能影響朝廷,但這流民自然就多了。

“當今天子聖明,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掌櫃急忙說道。一群食客用力點頭,再也不提流民的事情,隻是談些風月。

胡問靜抱著小女孩走出老遠,在某個巷子中蹲下,今天受到的羞辱超出了她穿越前一輩子受到的羞辱,但是此刻一點都不重要,她甚至沒有感受到羞愧和惱怒,對未來的無力和惶恐充塞了她的胸膛。

“姐姐。”小女孩叫著,掙紮著從胡問靜的懷裡下來,乖巧的學著胡問靜,靠牆席地而坐。

“姐姐狂妄了。”胡問靜輕輕的摸著小女孩的腦袋,她以為原身是個笨蛋,有手有腳竟然也會餓死,哪怕當乞丐也能活命啊,怎麼會落得餓死?原來這個世界對流浪兒童並不友好,原身已經竭儘全力,卻依然逃不過被餓死的命運。

小女孩靠在胡問靜的身上,一隻手扯著胡問靜的衣角,一隻手緊緊的按著肚子,明明餓的要死,卻懂事的沒有哭鬨。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胡問靜輕輕的道,她能感受到小女孩的身體越來越無力,陪著胡問靜折騰了半天,已經將小女孩全部的力量都耗儘了,再也支持不住,昏昏沉沉的。而她的四肢同樣沉重無比,方才努力的表現自己還不覺得,此刻靜下來隻覺得腦袋暈暈的,隻怕很快就要倒下。

“沒道理啊,我作為上知天文地理,下知數理化計算機的超級人才竟然會找不到工作?”胡問靜靠在土牆上,閉上眼睛,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縱然緊閉著眼睛依然能夠感覺到眼前一片血紅。她苦澀的笑,彆人穿越後的目標是榮華富貴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的目標竟然隻是活下去,而這卑微的願望似乎也有些奢求。

真的再也沒有活下去的辦法了?

不,作為一個孤兒活下去至少有三條路。

第一條路就是乞討。隻要能舍棄尊嚴,在某個大戶人家或者店鋪門口一跪一哭,得到吃食的幾率遠遠大於被狗咬的幾率,雖然從長遠看乞丐的未來有些悲慘,不是被拐子賣到了妓院就是被其他乞丐和流氓打死蹂(躪)死,但至少能夠多活幾天。

第二條路就是“賣”身。

在頭上插根稻草,在大戶人家門口跪下,賣身為奴,從此生死不由自己,被少爺啃了嘴上的胭脂,被老爺拉上了床,被夫人視為狐狸精喊了仆婦打死在庭院中,被老爺送給了多看她一眼的客人,諸如此類,總之最後的結局不過是一卷草席和亂葬崗而已。

或者賣進了妓院,年幼的時候做仆役,稍微年長就成了妓院中的紅牌,每日迎來送往,說著“我隻愛郎君一人”的謊言,聽著“我一定會來給你贖身”的假話,等年老色衰了,去處無非也是草席和亂葬崗。

這第二條路相比第一條路似乎好上了那麼一點點,至少多了幾年衣食無憂的日子。

至於賣身為奴是不是會遇到一個善良的小姐,然後視她為姐妹,給她解除奴籍?進入妓院是不是會遇到才華橫溢的未來的狀元,然後譜寫才子佳人的美好姻緣?

她的幸運是E,就不要想那些幸運S才能遇到的事情了。

微風吹過,撩起了胡問靜的頭發。她笑了笑,她的幸運可能是D,此刻氣候溫暖,她暫時不用考慮凍死街頭。

“真是想不到啊,我胡問靜竟然要靠賣(身)活命了。”胡問靜燦爛的笑,若是死後有靈能夠見到了原身,她必須認真的道歉,原身寧可餓死也沒有去乞討,沒有賣(身)進了大戶人家或者妓院,真是意想不到的有氣節和尊嚴。

而最後一條路……最後一條路是……

胡問靜默默的握緊了拳頭,身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玩著手機打著遊戲看著視頻喊著人人平等長大的她在古代沒有待到12個小時就忘記多年的教育以及滲入骨髓的文明了?

小女孩已經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太過幼小的她根本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胡問靜知道留給自己的選擇的時間不多了,她必須在自己餓暈餓死之前作出決斷。

身後的人家打開了門,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走了出來,見到胡問靜和小女孩靠在她家的圍牆上,嚇了一跳,退後一步,仔細一看,立刻就從胡問靜和小女孩的衣服和臉色上看出了她們的身份。

“唉。”那個婦人微微歎氣,不過是兩個小乞丐而已。她轉身走出一步,終究有些不忍,又歎了口氣,回了屋子。

胡問靜聽見動靜,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默默的繼續思索,難道除了第三條路,她就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可是這第三條路……

“給。”那個婦人又走出了屋子,遞給了胡問靜一個缺了一角的破碗。

胡問靜驚愕的看著那個碗,碗裡是綠油油的糊糊,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傳了過來。

“吃吧。”那婦人見胡問靜沒有舉動,以為她嚇住了,柔聲道。

胡問靜急忙擠出笑容:“謝謝。”接過碗,拿手指蘸了,添了一下,確定這一碗散發著古怪氣味又綠油油的像是毒藥的糊糊是野菜糊糊。

那婦人搖了搖頭,她家也不富裕,但施舍一碗野菜糊糊實在算不上什麼善心善行。“東門張家很有錢,你姐妹二人若是沒有去處,不如到張家做個丫鬟……雖然張家……好歹也是個容身之所。”

“好人一生平安。”胡問靜真誠的道。

那婦人不忍心的看了一眼胡問靜姐妹,轉身進了屋子,合上了門,她隻能做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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