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百姓跑到了府衙前,大聲地叫:“賽亞人!賽亞人!賽亞人!”有人抹著眼淚哭喊:“賽亞人終於來了!”
門口的衙役淚流滿麵,老子是衙役老爺,憑什麼看到胡人隻能躲避得老遠?他大聲道:“鄉親們,放心,周太守決定加入賽亞人了!賽亞人會為我們討回公道的!”
無數人齊聲歌唱:“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周處聽著府衙外響亮的歌聲一怔,難道是露天音樂會?他揮手給衙役班頭下令:“去看看。”
衙役班頭會意點頭,就算司馬駿已經死了,想要做賽亞人可不容易,這是周太守想要知道民心是不是可用,能不能瞞住扶風王府。
那衙役班頭大步出了大堂,站在門口大聲地道:“若是賽亞人為大家主持公道,你們願意嗎?”
無數百姓大聲高喊:“願意!”
“我們都是賽亞人!”
歌聲更加整齊嘹亮:“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衙役們帶著無數百姓進了府衙,熱切地看著瞠目結舌的周處:“太守,你說吧,什麼時候加入賽亞人?”“我蒙麵巾都準備好了!”“我已經把馬牽來了!”“這是我的菜刀!”
周處眼珠子都要掉了,這群人都瘋了?
衙役體貼極了,大聲道:“諸位,隻要你們支持賽亞人,賽亞人就無處不在!”打眼色,從來沒有聽說過誰見過賽亞人換裝對不對?我們都不知道賽亞人是誰對不對?
周處死死地看衙役,我認識你?你媽貴姓?
一群百姓用力點頭,我們絕對不知道誰是賽亞人。
周處死魚眼,你們的媽貴姓?
有百姓大聲歡呼:“賽亞人!賽亞人!賽亞人!”無數人響應,數千道喊聲在大堂內外回響,周處的耳朵嗡嗡響,府衙的瓦片都在呼喊聲中掉了下來!
衙役們激動地看著周處,還不去換衣服?
周處怒視衙役,換尼瑪的衣服!可心中一轉念,暗暗歎息,這就是民意,這就是天意,作為一個普通人萬萬不可逆天而行。他站了起來舉手示意大家安靜。
無數百姓大聲歡呼,許久才靜了下來。
周處平心靜氣真心真意地道:“周某既然是一郡的太守,就要保一郡百姓的平安,從今日起,周某就是賽亞人!”
無數百姓歡呼:“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半個時辰之後,蒙麵賽亞人重出江湖,橫掃新平郡四個縣城,所有違法的胡人儘數被殺或被送去了挖礦,新平郡治安為之一靖。
新平郡內四縣到處都是歌聲,百姓們一齊歡呼:“今日我們都是賽亞人!”
……
譙縣城外十裡處,一群人依依惜彆。
胡問靜在譙縣待了一個多月,眼看天氣越來越炎熱,決定回洛陽。
她笑道:“此去經過豫州各地,正好看看各地的農莊如何了。”
陳縣令等人恭恭敬敬地送胡問靜離開,能夠與胡大佬有一個月的相處時間很難說是禍是福,拍大佬的馬屁是極其危險的事情,拍到了馬腳自然是倒了大黴,拍得力道不對也會倒黴。陳縣令寧可胡問靜早早離開,大家保持親密友好的關係,然後記得提攜他一把就成。
一群門閥中人熱淚盈眶,有門閥子弟哽咽道:“胡刺史怎麼這麼快就離開故鄉了?這裡是胡刺史的根啊。”
又是一個門閥子弟哭泣著:“胡刺史的生祠還沒有建好,還想著請胡刺史題字的。”
一個門閥子弟用力捶胸:“胡刺史,胡刺史啊!你又要離開了譙縣,我什麼時候才能再一次見到你啊。”
胡問靜深情地看著天空:“當你們想我的時候,看看這天空,我也在看著同一片天。”
一群門閥中人淚流滿麵,彆光說好聽的情話,來點定情信物啊,不,錯了,彆光說場麵話,倒是讓我們當官啊。
一個門閥中人含淚道:“吾已經立下了誌向,今生當追隨胡刺史的腳步,來人,牽馬來,我當跟隨胡刺史去洛陽,鞍前馬後,絕不讓胡刺史受一點的風寒。”無數門閥子弟哭喊著:“我們也要跟隨胡刺史去洛陽。”
東邊遠處傳來了馬蹄聲,似乎有騎士正在疾馳而至。一群譙縣的門閥子弟怒了,譙縣的本地人都沒搞定呢,難道其他郡縣的人也來搶蛋糕?
一騎快馬遠遠地就拚命喊叫:“敵襲!有敵襲!東麵二十裡外有千餘騎兵!”
一群送行的人莫名其妙,微笑著看胡問靜,搞毛啊!
胡問靜冷笑道:“怎麼,欺負胡某人少,想要在譙縣乾掉胡某?”這次來譙縣又不是打仗,而且在豫州腹地,她隻帶了百餘騎而已。
送行的人終於反應過來了,有人尖著嗓子大叫:“敵襲!快逃啊!”立刻挨了一巴掌,然後被人嗬斥:“慌什麼!有胡刺史在,慌什麼!”這句話完全是拍馬屁,胡刺史正在急急忙忙地穿紙甲呢,怎麼能夠不慌?但用P股想也知道這千餘騎是衝著胡問靜而來,其餘人隻要躲進官道兩邊的樹林深處,保證那些“敵人”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有人緊張地盯著胡問靜,胡問靜隻有百餘騎,敵人卻有千餘騎,十倍啊,再能打也沒用。
胡問靜仰天大笑:“胡某縱橫天下幾十年不曾一敗,五百騎大破十幾萬大軍,這區區千餘騎算哪一根蔥,這是給胡某送人頭來了。”
一群送行的人也仰天大笑:“敵人敢進攻胡刺史,真是班門弄斧啊。”“胡刺史彈手指就滅了他們。”恭維阿諛之聲不絕於耳,胡刺史都吹牛“幾十年不曾一敗”了,誰敢不給麵子。
又是一騎從西麵疾馳而至,遠遠地就大叫:“老大,西麵有千餘敵騎殺來了!”
一群送行的人呆呆地看著胡問靜,馬蛋,又是千餘敵騎。
胡問靜淡定無比,仰天大笑,伸手捋不存在胡須:這哪裡是兩千敵人,根本是給胡某送兩千匹戰馬啊。”
眾人急忙繼續拍馬屁:“恭喜胡刺史,今日要以百餘騎破兩千敵騎。”“能夠親眼見到胡刺史殺敵的英姿,在下三生有幸啊。”
北麵,又是一騎疾馳而至:“老大,北麵二十裡外有三千敵騎!”
一群送行的人熟能生巧,不用胡問靜教了,笑道:“恭喜胡刺史又得三千匹戰馬!”“胡刺史一日斬殺敵騎五千,天下聞名矣!”“區區五千敵人就是給胡刺史送菜嘛。”然後看著胡問靜等待她仰天大笑伸手捋不存在的胡須。
胡問靜果然仰天大笑:“區區五千騎算什麼,胡某……馬蛋!五千騎啊,胡某也搞不定!”她隻有一百騎,敵人有五千騎,這是五十倍的兵力啊,搞毛啊!
一群人呆呆地看著胡問靜,搞不定?搞不定!你搞不定我們怎麼辦?
胡問靜瞪眾人:“還不快躲進林子裡去!”小問竹跳腳道:“還不快跑,還不快跑!”轉身就嫻熟地跳到了胡問靜的背上。
眾人慌慌張張的往樹林裡跑,陳縣令看了胡問靜一眼,柔聲道:“胡刺史……”
有人驚愕地轉頭看陳縣令,那眼神,那聲音,難道這個時候陳縣令要表白了?有人看看路邊的樹林,果然是桃花樹啊。眾人停住腳步,關注陳縣令和胡問靜,陳縣令將會說什麼?是“胡刺史,不論生還是死,我都站在你的身邊。”還是“胡刺史,若是你能得勝歸來,我就嫁給你。”咦,錯了,這句話一半是女主角說的,換成男主應該是“你若歸來,我就用大紅花轎前來迎接你。”有人搖頭,豈會如此庸俗,當是深情地看著胡問靜,柔聲道,“胡刺史”,然後立刻轉為大喝,“快走!胡刺史立即回城,我會再次掩護胡刺史!”這一句話進可攻,退可守,解釋成愛情還是解釋成忠心全憑當事人一句話。
眾目睽睽之下,陳縣令柔聲道:“……胡刺史,下官先走一步,刺史小心。”
無數人鄙夷地看著陳縣令,浪費如此機會,早知道放著我來!陳縣令反鄙視,你們是不是戲文看多了?
眾人匆匆進了兩邊的樹林,胡問靜這才道:“穿甲,上馬!”百餘人揭開包裹,取出紙甲披上,姚青鋒幫著胡問竹披上了紙甲,小問竹很是驚訝:“比以前的鐵甲舒服,好輕。”
……
譙縣的東邊,杜預坐在馬車上,帶著一千騎小步跑著向譙縣逼近,距離譙縣還有不到二十裡,馬力有限,不是疾馳衝鋒的時候。他也不擔心胡問靜逃走,天羅地網之下胡問靜往哪裡逃。
杜預望著遠處,既看不到譙縣的城郭,也看不到胡問靜的身影。一個將領湊近低聲問道:“將軍,真的能擊殺了胡問靜?”
杜預笑道:“勝胡問靜必矣,擊殺了胡問靜倒是未必。”眾人點頭,胡問靜很能打,說不定能殺出一條血路逃走。
杜預笑了笑,他隻是不想把話說滿了而已,五千騎包圍胡問靜,她能有多大機會逃走?
他指著譙縣的方向道:“胡問靜此人驍勇善戰,而且運氣極好,從軍以來未曾遇到過大敵,屢戰屢勝,又有一套輕巧的神奇盔甲在,數次大破十萬大軍,以戰績論,簡直是本朝第一武將。”
“可是,這第一武將的水分之大,猶如長江之水。”
杜預溫和地笑著:“胡問靜幾次以騎兵破敵,卻從來沒有遇到過敵人的騎兵,以騎兵破步兵,勝之不武,這是其一。”眾人點頭,騎兵破步兵完全不需要能力。
杜預繼續道:“胡問靜在滎陽和定陶都是利用敵軍缺乏管製,毫無軍紀,遇敵即亂,乃至營嘯,自相踐踏,未曾遇到強敵正麵激戰,這是其二。”眾人點頭,簡單說胡問靜一直在虐菜鳥,虐再多菜鳥也不代表一定有本事。
杜預道:“大縉滅吳之後各個大將貶謫的貶謫,老死的老死,剩下的都是未曾上過戰場見過血的菜鳥,司馬越和琅琊王氏等門閥雖有大軍在手,卻無名將指揮,無非是烏合之眾,麵對敵襲不知所措,空有大軍卻無調度指揮,這是其三。”眾人點頭,大縉自從滅吳之後短短數年軍事力量急速下滑,打個禿發樹機能竟然差點要遷都了。
杜預道:“太公《六韜》曰,將有五材。所謂五材者,勇、智、仁、信、忠。勇則不可犯,智則不可亂,仁則愛人,信則不欺,忠則無二心。”
他客觀地道:“以胡問靜幾次用兵看,胡問靜不懂軍陣,不通兵法,不曉時局,輕生死,勇氣過人,雖百人敢進攻萬人,這是一個標準驍勇之將。”
杜預在荊州與揚州的邊界遭遇過胡問靜,對於胡問靜毫不猶豫地騎兵下馬入樹林追殺數千人的勇猛到了魯莽的形象記憶極其深刻。他道:“胡問靜有勇而輕死,有急而心速,有剛毅而自用。”
杜預看著眾將笑道:“破胡問靜何其容易?”眾人點頭,胡問靜不過一個莽夫而已,跳入了陷阱立馬完蛋。
杜預歎息道:“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不過如此。”他有些傷感,大縉朝能征善戰的將領都消失了,一個莽夫竟然橫掃天下。
杜預厲聲道:“今日取下胡問靜的腦袋!”眾將響應,呼喊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
杜預坐在馬車中,顛簸的馬車讓他很是不舒服,但他不會騎馬,不會射箭,不會武藝。他雖然是大將軍,卻是典型的儒將,手無縛雞之力,坐馬車都有些不能適應。他一直都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從來沒有主動上過第一線指揮戰鬥,但這次不同,這次他必須有一個參與擊殺胡問靜的功勞。
杜預心中有些無奈,沒想到老都老了,竟然反而需要刷功勞鍍金了。但他沒有辦法,揚州很大,人口也不錯,城池很多,可以作為做大事的基業,但是司馬柬在揚州與他爭奪地盤和官員,他在司馬柬麵前並沒有絕對的優勢,司馬柬的皇室宗親的名頭實在是太硬了,他需要一場軍事上的勝利奠定他沙場名將的地位。假如他能夠擊殺了曾經打得司馬柬像條狗的胡問靜,那麼他的聲望將會徹底碾壓司馬柬,無數城池將會投靠他。
馬車又顛簸了一下,杜預微微搖晃,很是不舒服,有些想要嘔吐。他隻能看著窗外,努力地分散精力。
窗外,風吹林動,樹葉刷拉拉得響。